第120章 承渺茫,悦方兴 (四)(2/2)
“从此便能以一人之身,吸引万众膜拜和崇敬。若是人人都想成为这个紫微,要我说,还不是困在了周围人期待的枷锁中!!!!!!”
目光巡视半晌,抓住了熟人,便又收回了眼神,看向台下:
“真是有趣啊!!!”
说书人讲完了故事,起身便作离开,去寻找那故人,临走前,留下一个背影道:
“至极则退,对于推极者,推极和回返是她们宿命的曲线。有推动者,有无为者,对于旁观者而言,接纳万物皆会经历物极必反的规律。”
“极是必经之途,理解明白并尊重,则是这场大局对自己的考验。”
说书人从袖中掏出昨日从庄九那里买来的怪书,凝视须臾,右手拿着那根毛笔,左手则将书本缓缓从身前举过头顶。
那人仰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那刺眼的光线似是透过面具刮到了眼睛,便将书挡在了光线前面,目光紧紧注视着它。少顷,她面具后的嘴勾起浅浅笑意,道:
“难道这书......真的只是写给她们的么?”
这一句说话的声音并不像方才说书时那样大,或许也是有意为之。
大概,唯有有心之人方可听出其中之意。
“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说书人忽地仰天大笑,转身回头望了望:
“神佛既见生灵苦。这磨难,对众生是次磨炼。”
“对神佛.......”。
“亦是一场考验。”
“众生既言是,神佛若论非,各相争论,皆为其阵,目的,不在最终的结果。”
“而在平衡的过程。”
“矛盾,阴阳,平衡,方得轮转永存!”
“孰是孰非,无可定辨。”
音落,那人的衣袖卷了一丝清风凉意,快步离去.........
————
“这怎么不能辨清?”
“让一个视力天赋异禀,和视力寻常的人,即便是在同等的条件下比赛射箭,可这难道就是是公平了吗?”
三楼垂直的同样位置,那名女子蹙着眉头反问道:“再反过来说,如果这视力寻常的人在水中憋气很厉害,但视力好的人却不行,让她们同样去憋气,这算公平吗?”
每个人或许都会有一生中需要自己迈过去的困难和阻碍,即使在当时,我们可能因为一时侥幸躲了过去,可总有一天,那同样的挑战便会卷土重来。
直到我们有勇气有能力直视它、克服它。
直到....我们不再惧怕它。
当然,短暂的喘息和思考也未尝不失为一件让自己成长和修补内心的过程。
但切勿忘记,停留,不是我们的目的。
让人生因各种各样的挑战而鲜活,让其拥有自己的灵魂,方是人世短暂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渴望追求之一。
那男子受了气,自然不会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离开,因而尽量避开了之前那老叟和公子,跟在了两个姑娘的身后,见此时人不多,便再次与她们上前“争辩”了起来。
不知哪一方先挑起了话题,几人便再次各抒己意。不过这次男子的态度不像方才那时那么冲动,不知是因为被己方人恐吓,还是被对方人点拨,总之,这次还算尽量克制住性子,尽量倾听她们的观点和诉求。
难得,且不容易。
姑娘见男子也缓了脾性,自己便收了审判的语气,努力想要保持理智清醒的状态,正色道:
“正因为我们挣不到两个完全视力相同的人,所以真正绝对的公平近乎是不存在的。”
“我们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去减小不公平,而不是站在其中一方的优势立场来审判另一方。”
她顿了顿,接上方才举的例子:
“更深了想,虽然这个人视力寻常,但力量却很大。”
“倘若两个人合作,而并非让二人站在对抗的立场、彼此互不联系,或许我们会取得更好的结果。”
话落,男子神色温和许多,但却未曾开口,似乎,真的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姑娘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互不相让呢?”
“那些站在优势一方的人,总想要加剧这种不公平的现象,他们究竟是何居心呢???”
是啊,男子不禁想到从前,以往自己大多是随着同类人的言行话语,而进行模仿,以昭显自己的合群。
许多言论、思想,他在很多时候都不曾在自己脑海中仔细思索,为什么大家会这样说,只是周围人都这样认为,于是,自己便也丧失了清醒,与他们一同沉沦在蔑视他人,自欺欺人的境况中,愈发无法自拔。
庄九依旧啃着半个玉米,即便方才台上的说书人讲的无比投入忘我,可自己的兴趣全然被此处的热闹戏吸引去。她一人穿着如旧补着大块儿补丁的粗布衣裳,左臂搭在桌上看得津津有味。
别说,这玉米啃起来当真是比昨日的还要香:不得不让人回味无穷!!!!
昨日光顾了庄九书摊的不止那一个男子,当然,还有很多人。
其中一青年人正巧碰上了庄九,见她一身有些另类,寒酸倒不至于,只是瞧着没一点儿女孩儿的样子,于是便将轻蔑的眼神投去:
“你说你写的这神仙为什么不救人啊?不救人的神仙还算什么狗屁仙人????”
他昨日没有向庄九打招呼,反正也是免费的书,不要白不要,于是便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儿便卷了书进怀里,撒腿便闪人。
总之不算偷,合理。
“????”庄九一阵懵住,先是猜出个大概,见他如此令人无语,心想:“怎么我吃个玉米也要被嘴一下????又没吃你家玉米!!!!”
本不愿掺和人与人之间的争吵,因为没有太多用,还不如不张口。
毕竟,“三岁学说话,一生学闭嘴”的至理哲言,她始终记在心里。
可此时,那两名姑娘就在不远处,望了一眼,瞧她们的目光偶有向自己这边瞅来,担心她们会来帮忙应付,便隔空对她们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先一步起身怼道:
“这么发牢骚希望别人救,你自己怎么没有一点儿想救人的念头啊???就因为她们是神仙,她们就理所应当按照你们的期望去做救世的苦累活儿吗????”
她说完话便又是飞速一阵啃完玉米,手指搓了搓,将没啃干净的玉米屑搓掉,一掌轻轻地将玉米棒掷向半空投了几下,看着颇有一份重量。
男子皱着眉头看着她此番举动,瞧她手上不时沾着玉米碎屑,想着上面少不了许多其唾液,便立马涌上一阵恶心。
想来,是看她没有丝毫的女子样,让自己没有欲望,无论是那种,还是保护的欲望,都没有,便心想,自己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能才来招惹,但如今怕被她缠上,便不再跟其反驳多言。
毕竟,也不是所有思想所波主流的男子都会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和无关紧要的人反驳争论。
庄九又道:“这些神仙已经提供了不少帮助,你们自己不愿醒悟,到头来还要把黑锅扣到别人头上。还想要赖死赖活无理取闹到即时啊???”
“我看不是没救,是因为知道你们贪心不足,得了好处便不知收敛,所以才没有救到底!!!!这么绑架别人,你们心里过意的去吗???”
“轮到自己身上了,倒心安理得地坐视不理!!!‘反正这圣贤菩萨又不是我,我又何必揽那吃力不讨好的瓷器活儿???’”
“神仙没救人,你倒是正人君子起来批判她们不施以援手????”
“呵!!!!还真是端的好一手阴阳秤!!!!!干的净是欺人的买卖!!!!!”
“做人做到你这地步,也算是家门不幸!!!有辱门楣了!!!!”
“不就是道德绑架吗???谁不会似的????”
同时,那边的姑娘蹙起眉头,压着怒意回道:
“我们并非是想要吵这个嘴。你看方才那位和蔼的老先生和那位仗义的公子,我会想要和他们争论吗???”
“若许多真能做到理解和尊重,就不至于处处细节上大肆贬低,拿女子不同的身形外貌和隐私去说笑打趣了!”
“我们并非见到男人就想和他们起争执。只是见过太少的人能够尊重我们。若他能够言行思想,皆能够考虑到女性,不轻视贬低,不放纵调戏。我们又何至于浪费这时间和口舌去同他们争吵。”
“这姜氏城从无愚人,有的,仅仅是被执念和残余封建蒙蔽双眼和心智的盲者。”
“我们希望通过矛盾来说出我们的不满和诉求。”
“它是手段,但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女子顿了顿,复而抬眸对视道:
“我们想要的,不过是不再被当做任人摆弄的工具!!!”
————
说书人几步飞速循着踪迹找到了姜风璂三人。
她们原本看着台下,都没注意到来人,还是姬漓愿先凭着直觉感受到有人影的出现,方缓缓回过头望过去。
姬漓愿神色平淡地注视着那人:“.......”。片刻不语,像是等待其开口。
很是心有灵犀,说书人明白后,便开口温声道:
“三位姑娘,方才我在那边说故事的时候,远远一望,瞧此处灵气颇丰,想来必是修行之人,便留意到你们了。”
是个陌生的女声,从前应该没见过的。
闻声,嬴霍江和姜风璂同时回眸看了过去。
嬴霍江望了一眼:“......”。不曾说话。
只见姬漓愿先是轻轻“呵——”笑一声,回道:“姑娘真会打趣.......”。
她面色柔和且添了杯盏,双手递给姑娘:“都是世俗之人罢了,何来修行一说呢?”
这说书人同样隔着面具望着她,静在原地片刻。
嬴霍江看着二人间短暂的对峙,依旧一语不发。
“神仙同人一样,无论身份,无论性别,无论长幼,无论德行,无论天资,也无论善恶........”。
姑娘顿了顿,接道:
“都会有的。”她接过姬漓愿递过的杯盏:“修行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人轰轰烈烈,如一场风雨雷鸣.....”,音落,顿了须臾,先看向了姜风璂和嬴霍江。
“有的人,缥缈虚轻,如一团看似怎么也抓不住的白云。”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姬漓愿身上。
一语毕,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说书人的面具上。
只是,谁也看不清那人的喜怒哀乐。
“呵——”,说书人同样轻轻呵笑一声,道:“三位何故这般看着我?”
“我这面具很难看么?”
姬漓愿下意识不知为何先一步解释道:
“并不,只是姑娘,不尝尝这茶水么?”
姬漓愿方才为她递一杯盏,其实也是希望她能摘的话,总归有些冒犯,万一人家有什么难言之意或是只是单纯不愿意的话,自己这般间接的举动会更贴心些。
只是她很是好奇这人,便还是开口问她要不要喝茶。意料之中,姑娘回答道: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今时今日多有不便,若日后有缘相会,我定好好品尝姑娘的茶水。”
今时今日,不便?是因何?
姬漓愿不知。
她不再纠结,便点了点头浅浅笑过,只一字回应:“好。”
嬴霍江开口问道:“姑娘方才说的话,大有深意,想来,是知道关于我们的一些秘密吧?”
姜风璂闻声望向了她,神色琢磨不定。
还未等说书人开口,只见嬴霍江再次开口道:
“正巧,我与姑娘也颇有眼缘,总觉得姑娘身上也有秘密。”
“不知,姑娘愿意说说么?”
姜风璂和姬漓愿皆是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但却不发话。而后又望了说书人一眼。
明明嬴霍江一向很有分寸,不会逾矩地过问追问她人的事情。可如今,她竟一反常态。
姜风璂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心下与其照应,似乎很快便摸透了什么,便不再看她。
而是将目光投向姬漓愿。
姑娘缓了一阵,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犹豫,不多时,她笑了笑道:
“姑娘既能如此讲,瞧你面相定能慧眼识人。想必我的秘密在你那儿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她转了话锋,道:“不过,小女子行于世间,不曾留恋,也不曾与什么人或事有过牵绊,所以,也不想给自己留什么'把柄'。”
“还请姑娘,别将我的秘密告诉别人呐!”
嬴霍江注视片刻,只是举起茶盏,敬过后便一饮而尽,算是答应了这请求。
两人的讲话如同开了加密似的,姜风璂和姬漓愿皆是一头雾水,但并未直言。
不知姬漓愿是如何想的,姜风璂瞧她一直默默不言,自己知道来者非恶,且大概都是旧识,就没再多想。
毕竟,嬴霍江在身边,她一向都很安心,根本不需要多虑。
“不知这位姑娘,觉得我方才说的‘紫微星’的故事怎么样?生不生动?感不感兴趣?”说书人转了话题,对姜风璂浅笑问道。
姜风璂回过神来,轻笑一声:“自然是感兴趣了!!不过我大概也是个俗人,谁人都想成为紫微星,而我,或许也是因为能收到众人的追捧和崇敬吧!”
她转而轻轻叹了叹:“毕竟,倘若没有人支持和信仰,这紫微星的身份,跟藉籍无名的寻常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话说有理,无法反驳。
众人相顾,皆是一笑。
“我们玩儿个游戏吧??”说书人邀请道。
姜风璂见她只对自己说,看了看嬴霍江和姬漓愿后,便很是配合地道:
“什么游戏?”
“你先闭上眼睛,我会给你戴上一个和我脸上同样奇怪的面具。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姜风璂望着她的面具愣了一愣。此时,她的i人属性发作了。
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乖巧地点点头,端坐位置上,双臂一上一下地搭在桌上,面朝着楼外,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那我开始喽?”说书人笑道。
而后,静待片刻。
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听姑娘问道:
“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这眼前的世人匆匆景象中.......”。
一瞬间,这人那时在台下对众人说书的回忆拂过:
【要说这千年期待的圣人紫微,其姓名那可谓非常人所能解!!!】
【万家言论各相猜测,真真假假,难以辨清!!!!】
【可终究归于一句....】
【名在目中藏!!!】
随着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她好像真的觉得这说书人给她带了个什么奇怪的面具。
可事实是,眼前并没有什么东西。
反而,她似乎觉得,在方才一阵混沌众沉思,更让自己内心平静清晰下来。
伴着记忆中熟悉的光景映入双眸,耳旁传来道:
“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姑娘平淡温和的声音拨开回忆又起。
姜风璂目光柔和,神色释然,半晌接道:
“我.......”
“看到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