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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承渺茫,悦方兴 (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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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天下,佳茗润心。”

庭楼未改旧色,而沿街两旁各式各样的糕点小食和茶水铺子也不曾换过老板。

视线模糊间,晃眼一望,就连身边匆匆经过的游人也有几个瞬间似曾相识。

或许,改变的从来不是我们。

褪去时间无声的伪装,千百年后,大概身旁的一草一木,一物一人,皆会在相同的刹那间,重复着往事千篇。

........

姜风璂三人穿过人群往来的熙攘,一阵谈笑说书声悠然飘起:

“话说,古有那贤人预言,而今会出现一救世神仙——紫微圣人!!!!”

“此人乃是集阴阳于一体,明道法于其心的智者!!!”

说话间,台上人还不时左右看看,大约是瞧自己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半晌,那人轻叹一口气,接道:

“传闻,逢城国之战事,百姓之饥荒,人心之混沌时,这圣人便会挺身而出!!!”

“救世人于水火,解无措于沼泽。可谓是.......”。

那人语气忽地停顿,扬了扬头,眼神四下瞅了瞅。

只瞧台下一片清澈期待的目光。

很是有趣。

那人又低眉摇了摇头叹道:

“可谓是,千古一遇,世众所盼啊!!!!!”

说话者的音调依旧起承转合,平仄得当,颇有趣味。

时间恍然回到姜风璂几人同来茶楼的第一次时,那台上栩栩如生的扮演者,已是变成了如今平淡如清风的温雅之人。

可与上回不同的是,此次台上人的情感中,少了那令人惋惜的悲叹,而多了几分置身事外,却将一人一事了然于心的淡然和释怀之感。

那人一身灰色的长服,衣角下边儿垂落在脚踝旁,端坐在台上的木桌后,两手把玩着一支毛笔,好不悠闲。脸上的面具也与之前不同,这次的白色面具上,除了一个看不出笑容或者悲伤的嘴巴,便只有眼睛处被杂乱无章的玄色线条覆盖。

远远看,近乎只能看的见,是搞不清用意的乱写乱画,看不到眼睛在哪儿。

“......”。

姜风璂同嬴霍江和姬漓愿挑了上回同样的位置,说来也是幸运,刚好这桌的位置都空着,倒像是故意留给她们似的。

不过华阳淮汉并未一起跟来,他如今和父亲的矛盾加深,被困在了那一方庭院。

虽说以他的能力,想要逃脱并不是难事,可他心里总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和父亲反抗,如此“屡教不改”,却又甘心被父亲束缚,大约,在华阳淮汉心中,他对父亲既有亲情的期望,也有对其掌控的不满和失望吧。

姜风璂一早便拉着嬴霍江又赶回了姜氏城中,倒不是不想家,昨日与母亲聊得不少,自觉有些疏忽嬴霍江,可又担心她可能还是有些不习惯住处,所以干脆兴高采烈地引着她又来城中赏玩儿。

其实原本从前一个人时,自己大概也是觉得没有人陪着,虽然每次还是怀着喜悦的心情,可多少还是有些落寞。如今,找到了这么一个知心人,自己不管去哪儿,做什么事儿,都愿意陪着自己的,怎么不算一种幸运?

对于陪着自己的这件事,姜风璂内心也不会顾虑,嬴霍江会不会不愿意。

因为她知道,她乐此不疲。

母亲虽仍舍不得女儿,可无奈还是惯着她,便由她出去散心。

马车刚入城,二人正在街边的客栈休息喝茶时,姬漓愿很是心有灵犀地找到了她们,闲聊几句,大约说了华阳淮汉的情况后,便一起跟着来到了此处的茶楼。

姜风璂在楼外边不时听到过往的游人聊到那说书人谈起“紫微圣人”的事情,故而很是好奇。于是跟着众人一同去瞅瞅热闹。

彼时的众人听得聚精会神,目光直愣愣地望着台上人的娓娓道来。

————

可此处不同。

昨日,庄九等与自己说话那姑娘离去后,见男子和众人争执半天,谁也不愿停嘴,想到那般情况很是让自己烦扰无奈,也不能给自己的生意带来多大帮助。

左眼下的面部肌肉稍稍抽搐了几下,嫌弃地看了几眼后,便只好抓着玉米三两下飞快啃完,起身拾起地上的白布,掸了掸灰尘后,裹着书堆拔腿就小跑离开。

又因昨日那姑娘提起了戏台,于是自己今日闲来无事,就转转悠悠地飘到这里来。

没个巧,反而遇上了昨日吵闹的那男子。同样的,还有昨日眼熟的几个同他争吵的姑娘。

冤家何处不相逢,此地又添无名愁!!!!几人果不然又吵了起来!!!

“女男力量悬殊,让女性也参战,美其名曰公平?????”

“可在最开始就已经不公平了!!!!”

几个姑娘皱眉愤懑道,不过她们有意压低声音,虽说几人是坐在离台很远的边缘位置,但为了尽可能地减小对别人的影响,因而没有放声怒腔。

见状,男子也是怒气直冲头,大声反驳道:

“不公平???怎么不公平了???你们不是整天嚷嚷着我们歧视贬低你们,没有平视你们吗????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女人和我们男人一样上战场!!!!怎么???不愿意了????”

“真是虚伪的女人!!!!见着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就说我们对你们不平等;可让你们付出了又说我们故意掐着你们的软肋不放!!!!真是好坏话都让你们说了!!!!”

姑娘们这边回道:“你们才是虚伪!!!!装模作样!!!!!不让我们.......”。女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赶紧住了口,盯了男子半晌,方开口:

“你们从小就被培养习武,而我们呢??我们有这个机会受到磨炼吗???”

姑娘气势弱了下来,瞥了那人一眼,回过头不再看他,低眉看了看自己脚边,无奈道:

“况且,女人,男人本就不同。不同又不能意味着不平等.......”。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见她如此,不禁仰头放声大笑道。

惹得周围人一阵注目。

男子轻蔑一声嘲讽道:“不同??有何不同???瞧你这样子,是承认了女子的武力不如男子了????”

姑娘却强硬地撑起勇气,怒目看着他道:

“没有不如!!!!从来都没有不如!!!!!!”

“不承认!!!!!!”

男子见她如此顽固,一时坐起了身,“啪!!!——”一声,右手紧紧拍了下身旁的扶手横柱上。立马气势冲天,场面一度僵住。

“诶呦!!!!—————”,忽地一声沧桑的年迈声音从男子身后传来。

几个姑娘和男子皆是朝那人看去,只见一弯腰驼背,鬓角花白的爷爷慢悠悠走过来。

“你这一下可不轻啊!!!有怒气就去朝着那些黑白不分、贪婪无情的官老爷去撒,向他们讨个正义,同他们争个是非,争个你死我活。这般故意用自己的气势恐吓姑娘们,还算个男人嘛???”

男子一听,当即不爽,转头起身正要和他理论,却是猛地瞧见他腰间的茶楼腰牌——那是只有茶楼主认可的人才能拿得到。

而那茶楼主是谁,男子并不知道,只明白,不好惹,于是立马收了气势。

这老叟察言观色,见自己身份已经表明,料他不敢胡来,于是语气温和说着:

“你看看这横柱。”他近身走过男子身边,右手前后推了推,摇了摇这横柱的连接处,接道:

“本来就不安全,被你这么狠劲儿一拍,这下好了。”那爷爷突然使劲儿拽着横柱往回拉。

“咔嚓!!!!!————”。这截横柱直接从中间断裂了。

“坏喽!!!”

“什么???!!!”男子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半天不敢出声。

“你赔吧!!茶楼规矩,若对里头的东西有损坏,按价十倍赔偿,一年内不可进出。且若是屡教不改,无事生非,那便会有人替天行道,让你心服口服!!!”

“你!!!”男子先是怒一声,压下情绪后,紧紧蹙起眉头试探着问道:

“这位老先生,我和您无冤无仇,您这是何意???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您直接指出来,大可不用这样栽赃陷害我!!”

“哦????我若是栽赃陷害,那你呢??”这爷爷回头看了看几位姑娘,又转头看向男子:

“你不就是蛮不讲理和仗势欺人吗????”

他又“哈哈——”笑了声,“让我指出来?怕是你这性子和为人处世,岂能仅凭我一句话就能把你拉回来的???”

“我......”。男子迟钝一字开口,原本还想再反驳,没料到旁边儿的人竟也上前来给她们帮忙。

“就是啊!!这位大哥,我从方才你开口便大声喧哗时就注意到你了,且不说这大家原本都是遵守着茶楼的规矩的,虽说没有明文规定,可这谁都知道,不能影响到别人,你这自己爽快了,却不顾别人,可不是蛮不讲理吗!!!!”

说话这人带着个破洞草帽,衣裳也有些旧,看着应该是洗过不少回的,不过倒是干净,上面没什么污渍。虽说衣裳不出众,与方才那男子相比,反而瞧着有些寒碜。

可让他夺人耳目的却是其语气吊儿郎当的几句反驳。

“......”。男子被怼的半晌说不出话,一时间左顾右盼,见没人站在自己这边,很快就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那人仿佛以眼还眼,仗着自己一副随性“没规矩”的样子,快步走过去,几乎瞬间扒下了男子带金丝卷纹的外衣,又飞速转过身离他远了些。

手中抟着那外衣,先是上下打量一番,不多时,竟是拿着凑近鼻子闻了闻。一阵闭眼舒心的回味后,那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在作何打算。

“你这厮的做什么???!!!”男子一时惊住,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生出一丝厌恶。“我可不是断袖!!!你这小子快把东西还给我!!!!”因为担心离他太近会给自己惹上一身骚,便只能这么远远地大声呵斥道。

“公子这么急做什么~~”这人一个很魅惑的挑眉,抛个媚眼投给了男子,又道:“等我感受体会一番,您再随我来~~~”。

他的神态,就好像,那男子是在欲擒故纵,但暗含一番暧昧的邀请一般。

“你!!!!!”。男子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那“破草帽男”吸引了去,只见他双手撑开外衣,抖了几下便披在了自己身上。

“啊~~~~~”。外衣加身,那人一脸很是满意又沉醉的神色,语气勾人又魅惑,听得出舒爽万分。

“呕————”,男子见状,顿时一阵反胃,差点儿将方才喝得茶水吐出来。他强忍着厌恶,心想这衣服是要不得了。

不一会儿,破草帽男忽地睁开眼睛,一把丢掉了头上的破洞草帽,正了正身子,神色恢复正常,不再是方才那一副吊儿郎当的乞丐样。

如今披上了别人眼中的锦绣衣作掩饰,转而变成了一面两袖清风、气宇轩昂的谦谦公子。

“......”。众人看呆了眼。

不得不说,这人穿的模样,要比方才那男子好看不止一百倍!!!

这人踱步走向了耍无赖的男人,将他步步紧逼到了另一处完好无损的栏杆旁。

男子见他忽然没了方才的弱势,反而眼神中的压迫让人不寒而栗,不由得直向后退,撞在身后的横梁扶手上。

“啪!!!——”一声,破草帽男的双手越过男子的身侧,同他方才那样,装模作势地紧紧拍了上去。

“怎么办,我要再用力一点儿,你就掉下去了??”破草帽男低声对他一语。

男子虽很惶恐不安,但仍不悔改:“哼!!!我.....我可不怕你!!!你个叼\/毛,众目睽睽,你还想谋害我不成????!!!!”

说罢,男子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双掌推向他的胸前,使了浑身劲儿想要推开他。可不想这人竟是出奇的冷静,半天站在原地稳稳不动。

“呵!——”,破草帽男轻蔑不屑地一声笑,眼睛死死盯着他,挑眉道:

“最后给你个机会,你不妨看看周围人,有哪个,有可能会帮你说话么???”

那人又挑眉一句:“就算你要报官,这四下无人替你说话,谅你也赖不上我。”

男子依着他的声音,侧头望向了四周,只见除了那位正在宽慰姑娘们的老叟,再没别的人留意此处。

“怎么?想让那几个姑娘们帮你???”男子打趣一声,“我若是那几位姑娘,见到此般情况,定然毫不留情地踹你下去!!!!这不过二楼,照你这身子,掉下去顶多残废,不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男子心下更是一阵惊恐,眼见他用力向后推的力量,从横梁传到腰后,一阵瑟瑟发抖后,他还是败下阵来。

“对不起对不起!!!”男子这才勉强熄灭了怒火,赶忙认错道歉,“是.....是我不对!!!是我仗势欺人!!!是我见人下菜,专门挑女人欺负!!!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一定不会!!!求公子放过我吧......衣......衣服我就送给你了,您快放我走吧!!!”

破草帽男目光凝视了半天,看男子这般窘态,这才解了气,向后退了一大步,唇边笑道一声:

“行了,你走吧!!我又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

他接着又将衣服脱了下来,双手递给那男子:“这金贵衣服太重了,压的我喘不过气,走路走的一点儿都不舒心,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如此珍视的???”

“还给你,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要,也不想要。”顿了顿,他又道:

“有时候啊,这衣服就和世俗的观念一样,本就是虚无的东西,却掩盖了不知多少人本身的丑陋。”

“可是没想到,这许多人都栽在了上面。这有些东西,该弃就得弃,你觉得呢?”

男子低着头接过递来的锦衣,瞧着目光晦暗阴杂,大概是在内心一阵痛骂,闻其声,方回过神抬眸对视惊到:“啊......是是是,公子您说的有道理啊!!!”

很是敷衍一句,他也确实没有再穿上衣服,不过大概,仅仅是出于对“断袖”之人的厌恶罢了。而后,转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姑娘们同老叟和公子道过谢,拜了别,便向方才那找事的男子的相反方向走去,上了三楼。

————

“还好我们遇到了好心人,我看方才那人的架势,若是没有那老叟和公子的阻拦,恐怕我们少不了一阵刁难了。”

两个姑娘刚好坐在了三楼正对着那戏台的位置。

坐在桌对面的姑娘先提酒入盏,接过她的话:“也是我们运气好,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遇上会帮我们的。”

“寻求紫微星的帮助?”楼下的姜风璂听那故事听得入迷,不禁问道一句。

不偏不倚,二楼的姜风璂三人同三楼的两位姑娘,刚好坐在垂直的同一位置。

嬴霍江如旧回眸注视着姜风璂的一举一动,耐心倾听她的所有想法。

两人并排而坐,姬漓愿则是坐在她们的对面,专心喝着酒水,不时瞥了瞥这茶楼的众人。却不曾多留意那戏台上的说书人。

似乎对她说的“紫微星”故事并不感兴趣,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眼神。

“倘若......”姜风璂与嬴霍江对视,喃喃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茶楼下:“面临灾难或者磨砺,都渴望那传说中的紫微星来救世。”

姜风璂语气顿了顿,放轻了语气:

“那我们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每个人都对此有不同的答案。

有人为了自己而活,有人为了她人而活。

话落,嬴霍江稍稍蹙了蹙眉头,不多时,姜风璂竟是看见了她眸中的点点泪光。

她松了松双唇,出于本能想要安慰她,不想,却被她忽地一句愣到:

“我为自己而活。”

一语毕,姜风璂的双眸也在霎那间被她的情绪感染,明光闪烁。

姬漓愿举杯在唇边,闻声,同样抬眸看向她。

“我存在的意义,便是告诉自己。”

“我.......”。嬴霍江犹豫半晌,只道了一个字。

“爱......她?”

这两个字,嬴霍江此时并未有这个勇气说出口。

一来,姬漓愿在,如此亲密的话语,断不可让旁人听闻知晓。

最重要的,是姜风璂的内心已经帮她说了出来。

虽未宣之于口,却于心底呐喊震颤。

她们存在的意义,都是为了自己。

那........姬漓愿呢?

她一个人行于世间,又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那些孤寂无人的时刻,她又在思念什么呢?

对于她们的这些话,她是否内心动摇后悔过呢?

无人而知。

一楼戏台上说书人的调侃打趣一声打破这片刻沉寂:

“其实大家为什么想要成为紫微,不就是因为她独一无二,肩负了一定职责,且最重要的是,众人敬仰的目光都汇集在她的身上吗???”

话音落,台下众人的目光忽地闪躲起来,许多人余光瞥了瞥周围的人,但却没再敢抬起头正视。

说书人的语调也是添了分严肃和悲悯:

“大家的目的粗暴且充满欲望:只因紫微在传言终非是受到神仙眷顾的幸运者!!!而非她的救世之举!!!”

“.......”。在场的良久一阵沉默无言,揭示了那人人心中自视清高的欲念和无所察觉的贪婪。

说书人接着开口,继续以一种幽默看戏且打趣的语气看着众人道:

“可这好笑又颠倒的一幕便是,每个人对自己都是独一无二的,大家为何不愿做那个独一无二的自己,不愿承担和肩负起修行自己的使命,却反而偏偏争先恐后地当那个不存在的假想圣人???”

那人叹了口气,顿了顿,抬头又朝正前方的茶楼看了看,似是在寻找目标,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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