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1/2）

春山

李辟眉间阴郁，倾身上前，两手撑在案上，沈如春无处可逃。

“李辟——”

“春娘——”

他二人异口同声。

沈如春警惕地瞧着他，手掌推挡在他胸膛前。

李辟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他沉沉地看着她，沈如春晓得这是甚么意思。

她气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骂他，但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几句脏话。骂到最后，口干舌燥，息了声。

李辟挑眉微笑：“还有么？”

沈如春将胸中憋着的怒与惧一箩筐倒出来后，反而镇静不少。她同样微笑地望着他：“我知道京畿鱼符在哪里。”

她明晃晃的威胁教李辟心里头涌起小小的不悦，李辟捏紧她的手：“春娘，我有千百种法子教你开口。”

“可是，你晓得的，我连死都不怕。”沈如春握住他的胳膊，手掌正好按在那道伤口处。

李辟面色又变得阴鸷，心间烦躁，将她甩开。

沈如春后腰撞在小案角上，疼得直皱眉。

李辟坐在榻上，解下腰带，褪去外袍：“过来。”他又像唤小猫小狗般喊她。

沈如春自然不肯上前。

“这伤口是你弄的，今日你若不肯管，”李辟冷冷发笑，“便不止现在这么简单。”

后头窗外吹来一股阴阴的风，沈如春的后脖颈像是被冰凉的鬼爪捏掐般，浑身一阵冷。

她不得不上前，喊荷娘将医箱般来，又从里头拿出小剪子、金疮药等物什。

淡淡香味萦绕鼻间，李辟只稍一低头，便能见她正认真的替他包扎，雪白的后脖颈露出来，被昏昏的烛火照着，看得人有些心猿意马。

李辟心中生出一股柔软的情意，好似他同她，是一对寻常夫妻。

他开口：“日后，一切安定下来，你若仍想去太医署学习，那就去。”

沈如春手下动作一滞。

李辟毫无察觉，继续温声道：“你若愿意，这太医令都让你来做。”

他这寻常的语气，说得好像这些都是以后一定会发生的事。

沈如春并不觉得高兴，心中发寒。她不想再被困在这里，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里。

她重重系了个结，旋即离得远远的，目光落在旁处，毫无感情道：“你可以走了。”

李辟正陷在旖旎的情思里，乍然教她一盆冷水浇下来，心中悻悻。

他捞起袍子，往外头走，快出门前，忽然想到甚么，回头望了她一眼：“你若当了太医令，你阿翁肯定很高兴。”

沈如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李辟是故意的，他天生就是这么一个坏种，他若不快，便从来都不肯让她好过半分。

征西军被困在望州城外，军粮一日比一日少。

是日，陈惊山寻到乔舜，他说：“我或许知道有一条路，能通向望州。”

他自请带人前去探路。

走前，乔舜警告他：“这回，不可冒进。十日之内，若寻不着路，必须回来。”

陈惊山拿纱巾蒙住脸，清点物品。

乔舜有点恼：“听见了么？”

陈惊山稳了稳马鞍：“嗯。”

“沈小娘子还在等你回去。”

陈惊山回过头，一双眸子露在外面，方才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全然变了，他目光深沉，盯着乔舜，道：“知道了。”

他纵身上马，对乔舜拱手罢，往前奔。

一路上，越过荒漠戈壁，终至北延山。

北延山严寒，初春已至，山脚下仍刮着刀子似的风。

擡头往上瞧，陡峭的崖壁上，枯草被吹得东倒西歪。

随行的军士搓搓手，打着寒颤：“陈郎君，我们当真要往上走？”

陈惊山说：“只有翻过这里，到南面，才能回望州。”他从前在延山南面脚下时，是见过有人从北面翻过来的。

天渐渐黑，卷在空中的风越来越猛烈，粗糙的雪粒往脸上扑。

军士裹着袄子，眯缝着眼：“这鬼天气，竟然还下雪。”

“今夜在此处好好休息，明日往上走。”陈惊山下令。

四下黑寂，只余几簇篝火。陡峭的山壁围合，雪一层层覆在铁青的岩石上，夜色沉默着。

陈惊山睡在被袋里，听着呼啸而过的风，渐渐入眠。

耳边的风进到梦里，冰凉的雪换成了连绵的黄沙。

他奔了一日一夜，才追上来。

“跟我回去。”他对她说。

她拿刀抵着他，陈惊山轻而易举就卸下她手中的刀。

不知为何，两人缠做一处。

待她发够了脾气，他将她抱上马，圈在身前。

跑了一小段路，他心中惴惴不安，将前头的人身子扳过来，只见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不停往外流。

他下意识要去抹尽她面上的泪，又觉不妥，拿起她的手，去擦泪。

擦至半途，他望着她的眼，忍不住亲了上去。

一刹那，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百般事情涌上来，恍若隔世，他才明白过来，他们已经认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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