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1/2)
春山
沈如春只擦着泪,哭了好一阵,然后低下头,将方帕叠过去又摊开来,摊开来又叠过去,反反复复。
小院里投进屋中的斑驳树影从软榻上悄然移至食案前,落到白瓷碗里,落到食案前的人的月白锦袍子上。
李辟隐在光影交错中,神情晦暗。
“沈如春,”他一字一顿,喊着她的名字,“过来。”
沈如春将帕子扔到一旁,伏在妆台上,呜呜哭起来。
李辟一直隐忍不发,待她哭了许久,起身,走到她身后:“哭够了么?”
“怎么,如今你拘着我还不够,还要管我几时能哭几时能闹?”沈如春回头,愤愤瞪着他,“李辟,你索性杀了我罢。”
李辟眉间微皱:“我几时说过你不能哭。”
沈如春脸上挂着泪,又瞪他一眼。李辟却教她这一眼瞧得心情好了几分,他俯下身,满怀恶意地说道:“可是,人死了便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春娘,为个死人哭,不值当。”
沈如春起身,冷冷道:“替你哭更不值当。”说罢,便怨气冲冲地从他身边擦过。
李辟捉住她的胳膊,拧眉要发作。
沈如春没甚么好气地说道:“我饿了。”
李辟松手,同她一道在食案前坐下来,待沈如春拿起筷子时,他却唤荷娘进来:“将这些都撤了。”
荷娘犹豫不定,沈如春将筷子重重往食案上一放。
李辟才慢悠悠道:“这些都凉了,换新的上来。”
食物被撤走后,沈如春没甚么事做。两人隔着一张小食案,无话可说。
“京畿鱼符你想起来放在甚么地方了?”李辟问。
“我说过,我不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李辟摩挲着腰间坠着的金龟,微笑道:“你会记起来的。”
沈如春觉得他面目可憎,骂道:“李辟,你真是疯了。杀元公,杀圣人,杀皇后殿下,杀齐王殿下,还有甚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李辟面色平静地纠正她:“萧建元没死。”
沈如春方才听荷娘提过齐王殿下失踪一事,但她知道李辟狡诈,或许失踪只是个幌子。如今她从他口中听得这句话,齐王便是当真没死。
她依然维持着恹恹神色,出言讽刺:“嚯,我盼着他日后回来将你杀了。”
李辟轻笑一声:“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
沈如春别过头:“二郎君神通广大,怎么就教齐王殿下跑了?”
李辟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慢慢道:“长宁城中天罗地网,他早晚是囊中之物。”
原来齐王还在长宁城中,沈如春心念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树影摇曳,忽明忽暗。
李辟突然说:“春娘,你还记得从前的事么?”
沈如春置若罔闻。
李辟道:“那时,你与我也喜欢坐到一处——”
沈如春打断他:“李辟,你就是要故意恶心我是吗?”
李辟兀自说着,荷娘将热食端上来,沈如春埋头喝粥。
过了一会儿,朱广达走进屋。他冲李辟拱手行礼,又望了沈如春一眼,旋即错开。
“郎君,定王请您过去。”
李辟盯着沈如春好一阵,对面的人一直只顾着吃东西,头也未擡。李辟心里觉得好笑,只当她是在闹脾气。他反倒被激起了一种莫名的胜负欲,难道他连一个死人也比不过么?
“春娘,你知道该如何选择的。”走前,李辟道。
那讨人嫌的走后,沈如春放下碗筷,对荷娘道:“将这些都收走吧。”
她脸上又换了种神情,无嗔无怒,是一种深沉的思虑。
刚才,在李辟面前,她半真半假地闹了一场,全不过是为了怄他。虽然李辟性情捉摸不定,但她知道,如今他不会杀她,因为她对他还有用,京畿鱼符一日未寻到,李辟便一日不能安寝。
齐王没死,依旧还在长宁城里。那他会藏在哪里呢。
陈惊山,他,沈如春想,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他是连天黄沙里养出来的狼崽子,从前百般磨难,都能教他脱身,这回一定也一样。
她知道,伤心并没有甚么用,她唯一能做的,是教恶人有恶报。
现下当务之急,是将京畿鱼符送到齐王手上。
定王寻李辟过来,同往常一样问询又吩咐了些事。
“孙必安说,近日长宁城中流言甚多?”定王问。
“都是些书生闹事,抓几个带头的,自会散了去。”李辟话里透着几分鄙夷。
定王阖眼,算是默许。
但他没开口让李辟退下,李辟便只能在一旁候着。
许久,他才缓缓睁眼,道:“元仲平一事,轻易撇不干净,要推一人出去挡着。”
“嗯。”
“将杜迁摘出去罢。”
李辟低眉垂目,十分恭顺:“是。”
“奚王那处,你去瞧瞧。他年纪小,又是未来新君,不能出差错。”定王吩咐。
“是。”
李辟出门,吩咐朱广达牵来一匹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