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1/2）

春山

“春娘，你好好想想。”李辟将沈如春扶起来，压着她的肩膀。

“从前在别院里侍奉你的那个婢子我也调过来了，你若还有甚么旁的需求，只管同她说。”李辟忽然之间，又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温情脉脉地看着她，看得沈如春噤若寒蝉。

李辟当着她的面，脱下身上盔甲。

沈如春四肢发凉，往外走。李辟长臂一揽，将她捞回来，按坐在榻前。

“李辟，你若是敢——”沈如春脸色惨白。

李辟却面色如常，手背抵着她的额头，好似哄自家闹脾气的小妹：“今日，你吓着了，好好歇息罢。”

凄凉的旷野，风如鬼泣。

高地上，帐篷周围亮着篝火，还能听见喧嚣的胡语。

陈惊山同小队十余人沿着陡峭的崖壁往上攀，待跃上高地后，只一个手势，众人分散开来。

陈惊山佝偻着身子，躲过巡逻之人，捎起一只火把，随手点燃身旁的营帐。

很快，高地上的蛮匪皆往这处来。未几，四下皆窜起火光。

“救火！救火！”蛮匪大喊。

不远处，震天的马蹄声吆喝声响起。

“追兵来了！”高地上瞬时乱作一锅粥。

“哈利首领在哪里？”陈惊山抓住迎面跑来的人，用胡语问。他在延山脚下生活时，过往商队为免蛮匪侵扰，大多会哈利一部的语言。陈惊山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在主帐。”那人一心想逃命，顾不得多想。

陈惊山阔步朝主帐走，掀开帘，哈利正捉刀准备出去查看情势。

“首领。”陈惊山行礼。

“外面到底怎么了？”

陈惊山缓慢擡起头，刚要开口，哈利忽地提起长刀横劈下来。

陈惊山跳躲开，顺势抽出弯刀。

帐中其余几人亦跟着亮出刀。

“我记得你。”哈利用刀指着他，说罢，刀迎面砍下来。

哈利力道极其蛮横，挥刀时带起阵阵阴风，教人躲闪不及。

陈惊山双手握住刀，格挡住这当头劈下的一刀。

他被压得膝盖微微弯曲，额上渗出涔涔汗水，红罗抹额也被沾湿。

哈利的眼睛与他相视，两人眼中皆是喷薄的怒火。

忽然，陈惊山收刀，往旁边一滚。

哈利未来得及收力，整个人直直往前倾。就是此时，陈惊山左手持刀，往他后背砍去。

半途中，一支箭从旁边穿射而来。陈惊山猛地偏过身，回身盯住身后人。

哈利部下欲要再拉弓，教陈惊山一刀割破了弓弦。

“首领，快走，追兵已经来了。”帐中其余人一面围住陈惊山，一面说。

哈利听得外头声响，自知此时逃跑才是上计，于是抄起刀便往外跑。

陈惊山环顾四周，又望见哈利从帐中逃出，当即心中一紧——不能让哈利逃走！若潜藏在大漠中的蛮匪赶在乔舜前头回来，哈利便是他们手中唯一的护身符。

他一脚踹开前头的人，又以刀冲出一道豁口。先前随他一道来的人寻至主帐，他们打个照面，便知心中意。

陈惊山向前去追哈利，他几人留在营帐中解决其余人。

哈利正上马，扯住缰绳，往坡下冲。

陈惊山从挎筒中抽出兵箭，瞄准哈利。

只是马背上的人一路颠簸，箭簇失了准头，擦着哈利身畔掠过，射中马的脖颈。

马仰头嘶鸣一声，跪倒在地。

哈利从马上滚落，啐骂一声，踉跄起身，还未往前跑几步，忽然被身后人以一股极强悍的力道撞翻在地。

陈惊山的刀劈下来，哈利反手摸住长刀，刀刃相抵，发出刺耳的声音。

远处，漆黑的天骤亮，轰隆的闷雷声在旷野上传荡。

留候在不远处的小队从上头冲上来，一时间，高地上兵刃交击声震动四野。

“你今日逃不出去。”陈惊山咬牙狠狠说。

哈利余光瞥过冲上高地的队伍，旋即狡黠一笑。他在西北征战多年，早练就一双毒辣的眼。方才在帐中他还真教这小胡儿骗了过去，不过，现今，望见追兵，他一刹那明白过来。

怪不得追兵来得这么快，原来是孤军深入，故作玄虚。

“今日，要死的是你。”哈利曲膝，撞向陈惊山腰腹。他的兵虽已潜藏入大漠之中，但只消高地这处生变故，皆会如潮水般覆涌而来。

陈惊山手腕往下压，将刀刃向下抵近几分。

弯刃几乎要贴在哈利肩颈，忽地，哈利腾出一只手，朝陈惊山右臂抓去。他早就看出陈惊山右手有问题。

陈惊山被掀翻在地，哈利毫不犹豫地挥刀连连砍下，陈惊山被逼得向外滚。一臂之遥处，是高地陡峭的崖壁。

断崖边的石粒坠下，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陈惊山退无可退。

哈利举起刀，陈惊山忽然一手抓住哈利的腿，将他绊倒在地。

两人又是殊死相搏。

哈利教陈惊山一肘撞得脑袋嗡嗡响。

他仰躺在地，眼前一片黑。他能察觉到面上潮湿的血。

马蹄声从断崖下方传来，比旷野上空回荡的雷声还要响。

“小胡儿，去死。”哈利狂笑着，他知道，潜藏在大漠里的兵已经赶来。

篝火将两人的面庞照得通亮，陈惊山呼吸急促，膝盖死死压在哈利胸膛前：“死前也得先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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