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一）（1/2）

情动（一）

慕绯慌乱紧张的次数并不多，这次却怕得很。

虽说不久之前，凌水月有过赴死的想法，但只是因为不肯接受双眼瞎掉的事实。

如今却是经历诸多不便之后心灰意冷，是来自身心的双重打击。

慕绯语无伦次，“我……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信天命，只……只相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什么事在人为？到头来也不过也是像我爹一样，半生所求皆不得，多年所愿皆不遂。

提起父亲，凌水月心中又是一痛，她原来是不信天命的，如今这双眼都伤了，怕是一辈子也治不好了，便信命了。

她输了赌局，依约本应自裁。可心里那仅存的，一点可怜的自尊，让她绝不愿向李衿开口认输，只能托慕绯转达，“待我死后，你同李衿姑娘说明原委，也算我信守承诺，不曾食言！”

这架势，比自己可逼真多了。李衿一直在旁边，想说什么来阻止，却已来不及。

凌水月已拿出短刀架上了自己脖颈。

这长剑短刀慕绯为之取名联璧，二者机关咬合，可以合为一体，是南宫翡得意之作。

在慕绯手中，可以斩杀锦衣卫数人。

在凌水月手中，却只用来自刎。

“你做什么——！”李衿先是惊讶，继而惊恐大叫，“慕姐姐，你的手！”

凌水月只觉刀身被一股无形的力牵引住了。

右手悄悄顺着刀刃摸去，只摸到一片黏腻，再加上李衿的叫嚷，虽看不见，却也明白了——是慕绯紧紧抓住了剑刃。

她松开了短刀，心中一疼，不觉潸然泪下。

泪水沾着血色，濡湿了眼前白纱。

她摸索着抓住那受伤的手，只感觉黏腻温热的血汩汩流下，将她自己的双手也浸湿了。

她不敢乱动，怕弄疼了慕绯。

赶紧缩回来，手忙脚乱扯袖子想去包扎伤口。

她追悔莫及——这刀刃锋利，自己又使力，说不定手指都割断了。

若手指真断了，可怎么办？如何执剑，如何出掌，如何握笔，如何布菜，如何……

好好的人，岂不是被自己害成了残废？

慕绯伸出干净的左手轻轻为凌水月拭去血泪，心底无限悲凉，“我不准你死。”

她在心中立誓，这人每一次自残，她都会阻止，竭尽全力。除非这人连自己也杀了，让两人在黄泉路上也一起，不那么孤寂。

“这又何必，我这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越是这般，凌水月越是愧疚。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旁人谁也做不了我的主。”慕绯感觉不到疼痛，脸上也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欣慰地笑着。

“莫要再说了，你快把伤口包好。”凌水月握着从身上扯下的布条，看不到一切，更加慌乱，不知该递往何处。

李衿接过来，

“不用。”慕绯擡手看了一眼，眉毛也没皱一下，只说这疼痛是什么感觉，她已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而这伤口也不用管，会快速愈合的。记忆里，再严重的外伤，不出数日就会恢复。

凌水月听后一阵诧异。

李衿上下打量一眼，“我可不是小孩子，你哄骗不了我。”

“倘若你不信，且等明日，再看这伤口有没有恢复如初。”慕绯盯着自己的左手，肉眼可见的，血已止住了，本来分割的皮肉重新相连在一起，不过伤口依然很深。

李衿拽着她的手，反复看着，真的哎，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事！真是闻所未闻。

“这事，旁人不知晓罢？”凌水月惊疑。

此事多一人知晓就多一分危险，慕绯知她话里的意思，故意隐瞒不说，“除了你们，别人并不知晓。”

“一目大师抚养你多年，她也不知？”凌水月问道。

“嗯，此事我隐藏得极好。”

“她和你那般亲近，此事你要如何隐藏才能不露马脚？”

慕绯微微一笑，“道理十分简单。”

凌水月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什么啊？自己怎么听不懂？这俩人能别卖关子打哑谜了？李衿挠头。

慕绯笑着说道，“只要武功足够高，脑子足够清楚，旁人就伤不了我，我自然不会在师父面前受伤。”

李衿：“……”明明是如此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话，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时感受不到半分的吹嘘？

“李姑娘，此事还希望你保密。”凌水月悄悄运功，若是那人敢说半个“不”字，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李衿知她说得何事，点点头，慕姐姐待自己如此之好，此事绝不会泄露给旁人。

她伸出三指便要立下誓言。

“立誓就不必了。”凌水月打断了她的话，只希望她知晓一个道理——‘唇亡齿寒’，镜水月若出了事，她也很难独善其身。

李衿：“……”

慕绯抓着凌水月的手，带着些恳求，“以后别寻死，可好？”

凌水月顿了许久，才作出承诺，应了她。

慕绯叹了口气，“我知晓你心死为何，绝非因这个赌局。你是觉得自己蒙眼如废人，连她这个初出茅庐的人也不如，因此才……”

“是啊。”凌水月心中又是无限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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