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衣（1/2）
牵衣
“这杀死燕小公子的幕后之人，所贪图的就是那上下两册功法罢。”
崔莹想到了什么，心里一点点沉下来，面上却不显，反而以一种调侃式的语气问道。
“但这也是奇了，江湖上不都传闻人家的淮莲璧有延年益寿之效吗？可你也说了其效甚微。但怎么眼下这两册子却好像人人皆信其功效一般，能搅起如此之大的风浪？”
“许是因为这消息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罢。当年元钟帝年老之时老当益壮，可是人人都瞧在眼里，且有史官亲笔记录下来的，由不得人不信。如此一来，人们对皇宫里传来的有关此事的消息也都深信不疑了。”
连淮轻叹了一声说道。
崔莹不说话了，垂眸瞧着他跪坐于地时扑散在地面上的衣袍出神。
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这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何况这种法宝，世间能有一件就已然难能可贵至极，又怎可能同时出现两件呢？
她想起了崔天一那日找她所说的话，又想起了他曾经插手这燕小公子之事。他虽明面上说自己未曾得手，但从眼下的情景来看……那宝物多半是被他夺去了。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燕小公子所押送的延年益寿功上册写的应当就是与连家相关的内容，或者直接是怀莲璧的用法。
只是不知为何，连淮瞧这对这功法里面所写的内容竟一无所知的样子，也许这背后另有秘事，却是不为她所知的了。
大约在去年深秋接近冬日的时候，燕小公子的镖队行驶至此地，宿于湘云客栈之中。各方势力得到消息于是纷纷出手，而崔天一无意中得到了那宝贝，或是曾经瞧过一眼。
于是他明白了怀莲壁的好处，回头就在江湖上设下埋伏，终于在初夏将至未至之时，遇到了连淮——那五佛绝命散自中毒之后要发作五次，约半年过后才会取人性命，据此便可推断出他二人相遇的时间了。
连淮虽然在同辈之中武功高强，远非同龄人所能及，但比起崔天一和雪翁之类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可与武林盟主燕处义一试高下的前辈而言还是差了一大截的。如果崔天一当真花费了心思围追堵截，连淮遇上他又哪里能有活路。
但想来连淮聪明无双，又是极清正有原则之人，自然也不会屈服于他。于是崔天一软硬兼施却都拿他没有办法，这才迫不得已对他下了稀世毒药，希望能借此逼他就范。
崔莹猜想后来便是连淮遍访名医却无法解毒，思虑了各种方法却不可解，无奈之下终于在约半年之后的初秋时节将自己从极乐殿里带了出来，才有了两人这一路同行之事。
她思虑着心事，反复想去，愈发觉得沉闷郁结，于是闲来无事将手伸到他旁边，轻轻地牵着他的衣角玩。
入手一片柔软细腻之感，布料清透，要带着微微凉意，宛如晨起时所见的花蕊上的霜雪。
这衣服似乎带上了他身上清冷好闻的气息，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她的心情便不自觉的放松了些。
崔莹轻轻地揉捏着这衣角，似乎觉得不过瘾，于是又牵起他的衣袍，两只手握着，垂眸开始在上面打结。
“怎么了？”
连淮感受到衣服上传来的牵引，低头见此场景，不由得笑问道。
崔莹不答，依旧认真专注地系着那个结。
连淮眼看着她就要将自己的衣服两边扯上打成结了，于是眼疾手快，轻轻按了一下他那被她握在手中的衣襟。
那衣服瞬间便想有了生命一般，从那头微微发力，从崔莹手中一溜烟地溜走了。
崔莹看着自己还差一个回旋就要打好的花节如此散了，不由委屈得微微抿唇，伸手去戳他的膝盖泄愤。
“做什么嘛。”
说着，她转手又要去顺他垂落在地的衣襟。她这回可算是完美的诠释了江湖大盗是如何从人身上顺东西的——不是上下其手，就是左右其手。
连淮被她这一通莫名熟练的动作搞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一双小手在他膝旁蹭来蹭去，偶尔还抚到了他腿上，虽然只是隔着衣襟不小心碰到一下，一触即逝。
他于是被逼无奈伸手压住了她的腕子。
“好端端的，怎么同这衣裳过不去呢？”
连淮捉住了她的一只手，但她的另一只手还是死性不改，力图趁他不备，再去顺他的衣角。
但是他是何等敏锐，眼下既然正关注着她，又怎么能有不防备的时刻呢？
崔莹等了一瞬发现没有等到机会，于是丧气了，被她握住腕的那只手反手一压他的手腕，挣脱开了他的掌心，又顺势将他的手一推，以彰显自己的生气。
“我这是为你好呢，衣裳拖在地上，没的弄脏了，不好洗。怎么哥哥竟不领情？”
连淮被她这话说的笑了，忍不住问道：“姑娘自己的衣裳不也垂落在地吗？”
“是啊。”崔莹却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光明正大地点头承认。
“但我偏不管它，我就等着这衣裳弄脏了，好让哥哥给我买新衣裳。”
她说着便擡起下巴，仰头直瞧向他那一双黑如聚墨的漂亮星目，目光与神色之间虽平白坦荡没有故意撒娇，却胜似撒娇。
连淮垂眸凝视着她，听到这话，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赞同的训斥之意。
但崔莹却从他眼中瞧出了那掩饰不住的笑意。
因此她心里一点也不怕。
她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两人对视之间，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又一次仿佛静止一般，说不出的暧昧缠绵。
这一切虽令人觉得漫长无比，但实则只是一瞬之间。
下一刻，崔莹转开了视线，重又低头看向他的衣袍。
“好嘛，我知道哥哥从来清俭自持，也看不惯奢靡浪费之人，我只是与哥哥玩笑。”
“但是有一样却是真的……”这一回，她终于又把住了机会，牵起了连淮的衣角，随即得意洋洋地笑道，“衣裳只有穿在了别人身上才是最好玩的。”
连淮见她得逞的模样，又听到她这荒唐成性的言论，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当然明白，他再怎样说她也不会听的，于是索性也学着她的模样，轻轻握住了她蹭到他手上的袖口。这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崔莹见自己的衣袖落入他手中，不由得微微一怔，睁大了一双水眸不解的看着他，竟未反应过来。
“姑娘说的对，如此我也试一试。”连淮见她露出百年难得一见的懵懂模样，愈发觉得可爱，心中不自觉的更加喜欢了，面上却假意要惩罚她。
他手指微挑，崔莹的衣袖便随之自然席卷，将她的整个手都缠了起来，包裹于其中。
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再去牵他的衣角了。
“眼下姑娘可还觉得好玩？”
崔莹气鼓鼓地瞪他，觉得这几日以来她卧病在床，瞧着柔柔弱弱的，也许就在他心里失去了威信，他越发不听她的话了。
换作从前，他只有乖乖被她调戏的份，哪里敢反过来同她玩闹呢？
她向来讨厌有人胆敢亲近她，便是碰到了她的半片衣袖也是不行，莫说极乐殿中的一众教徒，就连爹爹崔天一在她长大之后也再没有接近过她了，更别提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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