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三场雨（三合一） 即使她知道他足够……（2/2）
贺颂之果然去忙了，没有立刻回复她。
余澄也没有再说什么，放下手机，继续去潜心做她的题。
*
傍晚时分，贺颂之终于收拾好了他的东西。
他拿起手机，看到了“甘南寻”给他发的消息，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就在这个时候，周季青给他打来了电话。
“兄弟，你是今天到吧？安顿好了吗，咱们几个出来吃个饭呗。”
周季青高考时心态不错，因此超常发挥，考上了协和医学院。
他和贺颂之与几个要好的朋友倒是都在北京。如今物非人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大家倒是都迫切地想和以前的朋友们聚聚。
贺颂之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回答他：“可以。地址发我。”
火锅店里，热气氤氲上升。服务员热情地招待着客人。各个桌的谈笑声充斥着整个红火的空间。
几个大男生也不嫌挤，满满当当地坐在一起。互相调侃着。
也许是怕贺颂之听到伤心，他们里面并没有人刻意提起高考的事。
但避而不谈，却更显得场面有些尴尬。
贺颂之起初只是笑着听他们讲话，可到了后来，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于是，在周季青又一次嚷嚷着：“哎呀大家以后要天天来找我玩，把我烦死！”的时候，贺颂之适时插了句话。
“好啊，别到时候我特地去找你，结果按照高考成绩让我还得付饭钱就好。”
一众男生都忽然不作声了。
周季青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最后把这个事情坦然讲出来的，居然是贺颂之本人。
“兄弟，你......”
贺颂之收敛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对他们说：“别那么在意我的感受。我还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而且，蓟门大学也是全国非常顶尖的学校。尤其金融实力很强。我在这里也挺好的。”
他拍拍旁边两个男生的肩：“来吧，考的好的，正常发挥的，还有像我一样出了点意外的，都把自己情绪表达出来啊！”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季青终于开开心心地嚎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兄弟们，你们都不知道看到自己位次的那一刻，我心里就一个想法—”
大家都很配合地学他的语气，拖长了语调。
“什么想法—”
周季青激动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家祖坟是冒青烟了啊！总算有一段不会被我爸妈絮叨的清静日子了！”
男生们都笑作了一团。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
他们开始聊他们之前共同的美好回忆、初到一个陌生城市的感受和对于未来的展望。畅所欲言、无所不谈。
忽然，贺颂之的手机响起了一声消息提示音。
他下午害怕遗漏什么重要的快递，因此手机也就开了免提。
贺颂之向来会把聊天较多的朋友免打扰，因此整个下午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影响。
所以此刻的清脆声音，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男生们的说笑渐渐低了下去。刚刚要了几瓶啤酒，周季青也喝的脸红红的，叫道：“快看看，是谁啊！”
贺颂之拿起手机一看，是“甘南寻”给他发的信息。
话也不长。
“学长......你这是，有时间了吗？”
小学弟为什么会这样说？
贺颂之把眼睛往上移。
“你戳了戳一中-高一-甘南寻说赶紧去写作业！”
原来是刚刚自己不小心误触了。
既然人家已经来找他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现在有事。
他又往手机屏幕的左上方看了看。
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是有些晚了。
贺颂之扬起下巴，对周季青虚虚点了点。又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走吧。刚开学，别太晚回去打扰到室友，留个坏印象。”
大家虽然已经聊的上了头，但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人。刚好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听了贺颂之的话，都纷纷起身。
贺颂之把搭在身后凳子上的外套一捞，站起身来，与周季青等人互相告别。
周季青向他调侃：“怎么，看了眼不知道谁发来的消息就要走。这是有情况了？”
贺颂之瞥他一眼。
“别贫。”
周季青还是止不住好奇。
“那是谁？”
“一个来找我问些问题的小学弟。要走和他没关系，只是时间真的不早了。”
周季青恍然大悟。
“噢——这是，又一个把你当人生导师的？”
贺颂之反驳他。
“什么人生导师？不过是比人家虚长几岁，经历过的事多些，能给他们提供点经验而已。”
似是又想起什么，贺颂之饶有兴味地看向周季青。
“而且，你敢说，这两天没有学弟学妹来加你联系方式问你问题？”
周季青瞬间求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可算别说了啊。他们天天消息轰炸我，问我怎么学的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独到的学习方法。可我哪儿知道啊？！”
贺颂之轻轻地笑了，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甘南寻”消息，连忙拿起手机。
【hsz：嗯嗯，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虽然他们几个人都在北京，但却只有贺颂之一个人在蓟门大学。
吃饭的地方离蓟门大学也挺近的。贺颂之便也没有搭乘交通工具的打算，准备慢悠悠地走回去。
他查了下手机上的导航，熟悉了回去的路线。见“甘南寻”还没有回复他，心下了然。
这应该是又去写作业了。
文一作为万众瞩目、被寄予厚望的班级，被所有老师都特别地关注着。
每一位老师都将作业尽可能地布置的多。
而把这六门合起来，这足以让学生奋斗到一两点去。
贺颂之一边走着，一边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身边没有人和他说话，手机里也暂且没有回信，四周的声音也便相应地，被放的很大。
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路过的行人的交谈声，还有外卖电动车响起的蜂鸣声……所有声音的节奏都很快。
就像北京这座城市的节奏一样。
这是一座与松陵截然不同的城市。
也是新的开始。
晚上风大，把贺颂之心底的那一点怅然也吹的无影无踪了。
天地辽阔，青春尚好，前途无量。
他就这样惬意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手机终于响了。
果然是“甘南寻”发来的消息。
贺颂之早已是余澄小号的特别关心。
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发的消息，只是，忽然就有些情怯。
比起想知道他具体干了什么，她其实更想知道他最近身体怎么样，情绪怎么样。
但这些话说出来，实在会显得有些怪异。
她决定还是从两人共同的经历入手。
【。：学长，我才刚刚进入这个班一个月。感觉还不错，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太适应。我们班的师资配备和你们这届好像是一样的欸。老师们到后面凶不凶？作业布置的会不会还是这么多？】
发送完这段话，她习惯性地看向手机较上方的输入状态。
只是，那里却不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而是......
“对方正在讲话中”
余澄耐心地等了大概半分钟。
贺颂之发来了一条二十六秒的语音。
“抱歉啊，我现在还在外面，发语音应该稍微快一点。文一的老师们要求确实还蛮严厉的，就政治老师和地理老师会稍微和缓一些。作业量也是一直挺大的。”
他讲话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应该是在外面吧。
算起来......其实，她也有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松陵当地有家自媒体机构，每年会去采访松陵那几所中学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的同学们。
余澄专门关注了那个号，想着是不是能在那上面看到贺颂之的采访。
可谁知道，比贺颂之考的好的人接受了采访，甚至连最终成绩没有他好的人也有出镜。可余澄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所以，上一次她听到他声音......其实还是在楼下遇到，他错给那个男生打招呼的那次。
也已经三四个月过去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比以前还要稍微沉稳一些......
将语音听完，余澄才恍然发现，自己连他说的是什么内容都没听清楚。
再放一遍，依旧无果。
她只能迫不得已地将这个语音条转了文字。
当然，在这之前，没忘了先点收藏。
看完这段话，余澄顿觉震惊。
不是吧...这样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她居然还要过两年吗？！
手比大脑快，余澄下意识地打出两条消息。
【。：？？？】
【。：（惊吓）（惊吓）（惊吓）】
贺颂之又给她秒回了三个表情包。
【贺颂之学长：（坏笑）（坏笑）（坏笑）】
紧接着又发来了语音。
这段话里，他语气中那种少年人的狡黠又回来了。
【想了想，还是告诉你吧。但是要慎重听取意见啊。其实，我觉得有些无意义的抄写作业没必要写。但是我们要寻找合理的方式规避风险。比如说，我自己就是语文课代表，所以......你懂吧？】
贺颂之其实还是收敛了一些。没告诉她自己其他有些作业也不怎么写。
而且由于他过于知名，想不高调都不太行。老师们其实也很清楚他有些作业没交，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唯一他不怎么跳着写的，也就是数学作业。
谁知道最后也栽这上面去了。
哦......
余澄懂了。
在她的少女心事里，贺颂之应该是一个非常刻苦认真，把所有作业都会以火箭般的速度迅速写完，甚至每一个字都写的横平竖直没有错漏的人。
现在却知道了，原来学神也会使些小花招啊。
他在她的眼里，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没有形象颠覆，也没有所谓的幻想破灭。
而是......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变得更加鲜活有趣。
余澄了然，回他三个“魔鬼笑”的表情包。
贺颂之又回她一个“嘘”的小黄脸。
余澄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与少年的轻笑声混在一起，好像顺着空气，轻轻地钻进她的耳朵。
他温柔又带着点戏谑地道：“好啦，就此打住。出去也别乱讲。我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
跟着他的语音，余澄也不知不觉地嘴角上扬。
她回他个“敬礼”的表情包。
【。：小的明白！】
话题到这里，似乎就要结束了。
余澄却还不想这么快结束聊天。
她想起贺颂之中午提到过自己假期的经历，于是顺着这个问题继续往下问。
【。：学长，那你这个假期......都去做了些什么啊？】
刚一发出去，她又觉得不太妥当。连忙补上了一句。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只是，从初三开始我好像基本上就没怎么出去玩过了，整天不是补课就是写作业。好想听听学长美好的记忆给自己打打气。】
屏幕那边的贺颂之又笑了。
“天哪，你马上上高二，就开始幻想高考之后的生活了吗？千万别半路开香槟啊。”
【。：（流泪鼠鼠头）虽然说事物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总得让人看到前途吧。不然还在走山路十八弯的时候就已经被绝望地颠死了。】
回应她的先是一条文字信息。
【贺颂之学长：......你考试的时候千万别把这个原理这么用。】
又停顿了一小会儿，没有新消息。
接着跟着的是几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他说“算了，还是先让你对前途有点美好幻想吧。”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这个假期究竟干了什么。本来觉得自己是在躺平，但现在总结起来，还是做了挺多事的。”
“我拾起了好多年没弹的吉他，看了许多自己之前想看却没有时间看的书，自己琢磨着学了学编程，还和朋友们聚了聚。”
“除了这些，让我印象最深的，应该还是在云南的那一个月吧。”
“那可能是我从记事以来，过得最无忧无虑的一个月了。义工是以自己的工作去交换食宿。那时的我迫不及待地拖着行李箱逃离松陵，来到了那座名为‘云栖’的民宿里安顿下来。”
“我每天的工作量其实并不是很大，主要是有时在客栈帮忙接待客人、浇花和喂猫。我的房间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洱海。清晨的时候，湖面会浮起银麟般的水雾。廊檐下的风铃总是会循风而动，清脆的声音足以将你有时钝化疲惫的心灵重新涤荡得澄明。”
“我有时会坐在洱海边弹吉他，认识了一些流浪歌手与旅居在那里的人。大家来自于不同的地方，有着各自的过去，聚在一起时讲出自己的故事，是一件还蛮有意思的事情。”
余澄早已听的心向往之。
【。：哇塞......这听起来也太美好了吧！！！！！！！！期待期待！！！】
她继续点开贺颂之的下一段语音。
“那段日子里，我把一切世俗的评判标准抛在了脑后，不再去考虑之前理想或不理想的成绩与荣誉，也没去想上大学之后还要继续面对的竞争与选择。觉得心情确实畅快了不少。”
“但是，学弟，这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内卷永远不会停止。”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世界很大。我们的前途也不止于那一场考试。”
“你就勇敢大胆地往前冲吧，有目标的人不论怎么样都会到达终点。”
他的最后一句话，在余澄心里久久回响。
余澄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她豪情万丈地回复他：“好！！！！我一定加油！！！！”
要去更大的世界，要见更大的人。
要拥有......更广阔的未来。
不管这个未来里有没有贺颂之，她都会付出自己百分百的努力。
余澄又给贺颂之把“拳头”“肩膀”“奋斗”“握手”等表情都稀里糊涂发了一遍，将整个手机屏幕都刷满。
贺颂之还是没有立刻回答。
余澄忽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担心。
她这样乱七八糟地刷屏......会不会让他不高兴了？
她一时不敢想他会给自己回消息。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继续去赶作业。
现在刚开始进入对文科的重点学习。她还是有些不敢懈怠。
至于贺颂之说的方法......
等她将知识运用得如鱼得水的时候，再去试试吧。
余澄认真地写着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
一下子忘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听到甘茯苓轻叩在她房门上的声音时，她才如梦初醒。
“妈妈，怎么了？”
甘茯苓的声音带着点无可奈何。
“赶紧睡吧。我都睡了一觉了，出来上卫生间，才看到你房间灯还没关。这都几点了，赶紧睡吧。什么时候都能学，不急这一时啊。”
余澄赶紧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一点多了。
居然拖到了这个时候......
她赶紧应道：“欸，好，我马上就收拾东西睡觉。”
余澄将摊在桌上乱七八糟的书本塞到书包里，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还是决定放弃剩下没写完的作业。
毕竟活着最重要。
她感觉自己脑子瞬间被锈住了，一动不动。凭着惯性去卫生间洗漱。
一切收拾好了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躺到了柔软的床上。
她想起第二天的闹钟还没有定，又赶忙起身，穿上拖鞋，去桌子上拿起手机。
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她看到贺颂之又给她发来了两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