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玉珏惊局(1/2)
子时初,陈府方向腾起的火光如赤色蛟龙冲破夜幕,橙红色的焰舌贪婪地舔舐着铅灰色云层。墨泯立在轩墨庄望楼顶层,双手紧握着包浆温润的紫檀木望远镜筒,目镜由水晶磨制而成,将陈府后院的混乱景象尽收眼底。火场内,浸透松脂的绸缎遇火即燃,火势借着穿堂风呈蛛网般蔓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少主,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暗卫首领影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玄铁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的双眸泛着冷冽的幽光。他身着夜行衣,衣角还沾着未干的泥浆,"方才在陈府外围的槐树林,发现了王老爷的乌篷马车。车夫将一封火漆封印的密信递进车厢,约莫半炷香后,又有黑衣人从车窗接过了什么物件。"
墨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羊脂玉珏,珏身雕刻的饕餮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她接过小桃递来的琉璃珠,这枚珠子由波斯商人进贡,在月光下轻轻转动,珠内暗藏的西域隐写术开始显现。字条背面"嫁祸陈家"四字下方,墨家祠堂的结构图正缓缓浮现,当月光斜照珠面时,私库位置的红叉突然渗出金粉,勾勒出三道交错的血痕。
"三道血痕...是警告有三重陷阱。"墨泯瞳孔微缩,玉珏在掌心沁出丝丝凉意。墨家死士传递讯息向来隐秘,这种用血痕作为暗码的方式,还是老夫人在世时亲自定下的规矩。她抬眼望向远处漆黑的夜幕,沉声道:"通知所有暗卫,从现在起,改用'玄鸟归巢'暗号,每两个时辰更换一次联络地点。派人去城西当铺,查王老爷最近三个月典当过的物件。再让厨房准备醒酒汤,用七叶鬼臼和藏红花作引,明日巳时送到三房姨丈书房。"
雨丝不知何时变得绵密,百年银杏在风中发出呜咽,枝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宛如老夫人当年讲故事时的低语。墨泯的思绪不禁飘回从前,那时她总爱蹲在银杏树下玩耍,老夫人坐在雕花竹椅上,手持团扇,看似不经意地讲些陈年旧事:"墨儿,商道如棋局,一子落错满盘皆输。"那时她只当是寻常教诲,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话里或许都藏着玄机。
而大夫人,则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每当她被其他兄弟欺负,大夫人总会从人群中冲出来,用瘦弱的身躯将她护在身后。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淡淡的药味,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谁也不许欺负我的孩子。"可如今,大夫人却在一个雨夜莫名失踪,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梳妆台上那支断了簪头的玉簪。
墨泯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尖还挂着晶莹的雨珠。他望着远处陈府冲天的火光,心中暗自盘算:这场大火不过是开场锣,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玉珏在怀中微微发烫,仿佛在警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老夫人留下的秘密,大夫人失踪的真相,还有那张神秘的地图,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她心头。
书房内,鎏金兽首烛台上的红烛“噼啪”爆开火星,将半幅商路图的阴影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宛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巨网。宣纸上的朱砂路线历经岁月浸染,晕染出暗红边缘,与墨泯近日亲手绘制的路线图竟分毫不差。塞北终点处,一个指甲刻出的小帆船图案格外醒目,船帆歪斜,似在风浪中飘摇。图角处的模糊符号形似甲骨刻痕,又像星象图的片段,在烛火摇曳间若隐若现。纸张背面粘着的金色羽毛泛着冷冽光泽,尾羽尖端的倒钩与墨泯腰间玉珏上的饕餮纹齿痕完美契合,仿佛天生一对。
“吱呀...”雕花木门被撞开,小桃发髻散乱,怀中信鸽扑棱着翅膀,脚上布条还在滴落暗红血珠。“少主!”她声音带着哭腔,“拓跋宏的驼队在玉门关遇袭,领头的商队旗帜绣着陈家朱雀纹!沈老爷的商船在黑水洋遭劫,整船货物沉入海底,唯独第三舱被洗劫一空!”她颤抖着递上染血绸缎,墨家三房的墨竹绣纹边缘,竟用金线绣着江南绣庄特有的盘金缠枝莲,针脚细密得如同女子闺房绣品。
墨泯的指尖悬在地图玉门关标记处,金粉绘制的墨竹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用刀尖刻出的骷髅头。骷髅眼眶处嵌着的西域沙晶泛着幽蓝,在烛光下流转着诡异光晕,与她昨夜在黑袍人匕首上见到的碎晶一模一样。“立刻放飞信鸽。”她将布条凑近烛火,火舌舔过处显现出密文,“让拓跋当家佯装败退,在鹰嘴崖布下滚木礌石。再派影卫扮作盐商,彻查近三月挂着墨家旗号的商船,尤其注意船底刻有莲花暗纹的货箱。”她突然扯开袖中暗袋,那半截断簪正在发烫,断裂处残留的暗红血渍,与今日陈府火场发现的血迹如出一辙。
“可是少主……”小桃咬着嘴唇,从怀中掏出油纸包,“沈老爷遇害现场,我们在他紧握的手中发现了这个。”半块玉佩上的墨家三房徽记沾着新鲜血迹,内侧极细的刀工刻着墨裴里的生辰八字,背面云纹与墨泯在三房叔父书房密信上见过的火漆封印如出一辙。玉佩边缘还残留着一丝龙涎香,与黑袍人身上的气味别无二致。
墨泯将玉佩贴在烛火旁,映出的光影里,云纹缝隙中竟藏着极细的针孔。“通知沈府,用朱砂在尸体七窍封魂,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将玉佩收入暗格,“明日辰时,我亲自去查探。在此之前,你持我的玉珏去同仁堂,查最近三个月‘冰魄草’的采买记录。尤其留意七叔府上新来的戏子,他每次登台前,让影卫在屋顶用‘听风筒’监听动静。”
丑时三刻,梆子声穿透雨幕,惊得檐下夜枭发出凄厉长鸣。墨泯伏在檀木长案前,指腹反复摩挲着密道机关图上某处凹陷,那里用朱砂描着半朵墨竹,竹叶尖端却被人刻意刮去,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星图纹路。案头铜漏“滴答”作响,烛芯爆开的火星溅落在图纸边缘,将“玉门关”三字的朱砂晕染成暗红。
一片沾着夜露的银杏叶突然从窗缝飘入,轻盈落在机关图的玉珏标记处。墨泯瞳孔微缩,只见叶面上用银针刺出的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芒:“墨裴里今夜与王老爷密会,地点:城西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叶梗处的胭脂香与柳姨娘常用的“醉海棠”如出一辙,但凑近细嗅,那甜腻中竟混着一丝曼陀罗花特有的苦腥,这是西域巫毒“噬心蛊”的引子,中蛊者三日内若不服用解药,便会心智尽失。
“好个借刀杀人的毒计。”墨泯冷笑,指尖捏碎银杏叶。叶汁在掌心显露出淡绿色荧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这正是墨家死士遇紧急情况才会使用的“天罡引”密语。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在三房染坊闻到的异样香气,此刻与叶梗上的曼陀罗气息重叠,心中警铃大作。
暗格里的青铜面具被取出时,边缘的海东青羽毛突然无风自动。墨泯望着羽毛根部暗红的浸染痕迹,与记忆中黑袍人腰间饰物如出一辙。那夜黑袍人剑锋擦过她脖颈时,曾留下同样的腥甜气息,此刻与叶梗上的巫毒气息交织,勾勒出一个危险的轮廓。
“影一!”墨泯扣上面具,玄铁护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备马,走秘道。通知暗卫在悦来客栈方圆三里布下‘八卦迷魂阵’,凡戴青铜面具者,不论死活,务必生擒。再派人去柳姨娘的绣房,搜查所有带‘醉海棠’纹样的绣品。”她抓起案头短刃,在烛火上划过,刃身浮现出墨家暗卫的图腾。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墙上商路图的阴影如活物般扭曲。塞北小帆船图案的船帆不知何时被血渍染红,船身周围用朱砂新添了三道爪痕,这是墨家死士遇袭时的警示符号。墨泯盯着图纸,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封未写完的信,信纸边缘同样有被利爪抓挠的痕迹。
“少主,马车已备好。”影一的声音从暗门传来,带着金属护甲的冷意。墨泯披上玄色斗篷,腰间玉珏突然发烫,珏身饕餮纹的双眼在黑暗中泛着红光。他转头望向窗外,雨幕中隐约可见七叔府的方向亮起三盏红灯笼,那是墨家三房约定的起事信号。
踏出门扉的刹那,墨泯将半块断簪塞进袖中。断簪尾部的“凛”字在面具阴影下忽明忽暗,他想起昨夜黑袍人临终前的眼神,那挣扎与决绝的交织,竟与记忆中兄长墨凛如出一辙。雨丝打湿面具,海东青羽毛上的血渍在雨水冲刷下,渐渐显露出“裴”字的笔画。
城西悦来客栈的檐角挂着半残的灯笼,昏黄光晕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天字一号房内,鎏金兽首香炉吞吐着龙涎香,却掩不住血腥气在青砖缝隙间蔓延。墨裴里将青瓷茶盏重重砸向檀木八仙桌,盏中冷茶泼在夜光墨书写的契约书上,幽蓝字迹在潮湿中扭曲如鬼面:"一个庶子也敢坏我大事?等拿到那东西,她就得永远闭嘴!"
王老爷转动着翡翠扳指,扳指内侧的饕餮纹与墨府私库的机关暗合。他斜睨着满地狼藉,眼中阴鸷更甚:"陈鸿生那蠢货办事不力,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后手。"枯瘦手指划过案上的牛皮账簿,"那批藏在安息香里的火铳零件,最迟明日酉时运抵码头。只要得手,整个墨家都将在我们掌控之中。老夫人留下的地图,也迟早会是我们的。"
墨裴里眉头拧成死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是那黑袍人...每次关键时候就横插一脚,他究竟是什么来历?还有,那地图到底藏在哪里,你确定在墨泯手里?"他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狠狠砸向烛台,飞溅的烛泪在契约书上烫出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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