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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缂丝上的星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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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观星台寒风刺骨,呼啸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在汉白玉栏杆上刮出细密的刻痕。浑天仪上的萤石泛着幽蓝冷光,将裴砚之的影子拉得细长,斜斜投在刻满星宿图的青砖地面上。他手中长剑轻挑,剑尖与石板相触发出清脆的铮鸣,一块刻着二十八星宿的青石板应声而起。

石板下,二十八枚樱桃核排列成完美的斗宿图案,却在紫微垣的位置诡异地空出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从某件器物上生生撕下。

\"《开元占经》说斗柄南指...\"女帝的声音忽然凝滞。她俯身时,十二旒玉藻冠上的明珠相互碰撞,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那片金箔上的西域文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暗红,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炙烤。裴砚之认得这种文字——二十年前吐鲁番唐案中,那封引发血案的密信用的正是这种失传已久的于阗密文。

年轻的将军呼吸骤然加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岁那年的刑场风雪中,父亲被铁链锁住的双手塞给他的半片缂丝上,也绣着这般扭曲如蛇的文字。当时缂丝浸透了父亲的血,那些金线绣成的字符在雪地里红得刺眼。

女帝忽然抓起金箔按在他掌心。她的手指苍白修长,指尖温度比观星台上的寒冰更冷。\"朕知道你在查什么。\"她说话时,浑天仪投射的星影正掠过她苍白的唇,\"先帝烧毁的不是证物,是整整一队皇城司暗卫的性命。\"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剖开尘封二十年的真相。

就在此刻,沉寂多年的浑天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齿轮转动声。青铜铸造的星轨相互摩擦,迸溅出细小的火星。荧惑星的光芒穿透厚重的云层,在观星台中央的沙盘上投下血色的影子。裴砚之看见女帝的瞳孔微微收缩——那神情与三日前如出一辙,当时她在晨光中发现龙袍后襟裂开三寸长的口子,金线断裂处整齐得像是被利刃所裁。

\"传旨。\"女帝的声音忽然轻软下来,仿佛在情人耳畔呢喃,说出的却是最残酷的军令,\"让瓜州今夜烧荒,要烧出二十万大军的炊烟。\"她转身时,腰间悬挂的错金螭龙玉佩与剑鞘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这枚玉佩是先帝赐给心腹重臣的信物,而裴砚之知道,女帝此刻佩戴的这把剑,正是当年处决他父亲时用的那柄御赐尚方宝剑。

观星台下忽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裴砚之透过雕花石栏望去,只见皇城司的玄甲卫正如潮水般涌向宫门,他们手中火把连成一片流动的火河。更远处的天边,荧惑星的光芒越发猩红,与长安城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将整个夜空染成诡异的紫红色。

裴砚之握紧那片金箔,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他忽然想起父亲临刑前说的话:\"星轨错乱时,藏在缂丝里的秘密会自己找上门来。\"此刻他终于明白,父亲留给他的半片缂丝,女帝手中的金箔,还有二十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吐鲁番唐案,都是同一张弥天大网上纠缠的丝线。

浑天仪的转动声越来越急,某个瞬间,裴砚之仿佛看见青铜星轨间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细长如蛇,倏忽即逝,却让他后颈的汗毛全部竖起。女帝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镶嵌的夜明珠——这是皇族在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裴卿。\"女帝忽然唤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你相信星象能预示人间祸福吗?\"不等回答,她已抬手拨动浑天仪中央的紫微星盘。随着机括运转,观星台四角的青铜朱雀同时喷出青烟,在空中凝结成二十八宿的图案。其中北方玄武七宿的光芒格外明亮,而本该居于正中的紫微星却黯淡无光。

裴砚之突然意识到,这片金箔出现的位置,恰好对应着星图中紫微垣的方位。他低头细看,发现金箔背面还残留着半枚朱砂印痕——那是皇城司最高级别的密函印记。二十年前,正是这样一封密信,让父亲率领的使团在吐鲁番全军覆没。

夜风忽然变得狂暴,将女帝的冕冠吹得微微倾斜。她抬手扶冠的瞬间,裴砚之看见她袖中滑出一角熟悉的缂丝——那质地、那纹路,与他珍藏多年的半片残帛如出一辙。女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迅速将缂丝收回袖中,但裴砚之已经看清,那片缂丝上绣着的,正是金箔上缺失的那部分密文。

浑天仪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最外层的黄道圈裂开一道缝隙。与此同时,长安城各处钟鼓楼不约而同地鸣响起来,此起彼伏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在预警某种不祥。女帝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猛地抓住裴砚之的手腕:\"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开始——\"

话音未落,观星台下的御道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中,一队穿着异域服饰的使节正缓步而来,他们手中捧着的鎏金宝匣上,赫然刻着与金箔上一模一样的于阗密文。为首使者抬头望向观星台,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张脸,竟与二十年前死在吐鲁番的皇城司指挥使裴如海有七分相似。

裴砚之的瞳孔骤然紧缩,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父亲的面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那道横贯左眉的刀疤在月光下依旧狰狞——这是当年西域刺客留下的致命伤,此刻却诡异地出现在陌生使者的脸上。女帝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腕,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混着铁锈味,才发现她的掌心不知何时已渗出鲜血。

浑天仪裂开的缝隙中突然飘出缕缕青烟,在空中凝成《甘石星经》记载的\"荧惑守心\"天象。沙盘里的血色星影开始扭曲变形,竟渐渐勾勒出一幅完整的西域地图。裴砚之注意到龟兹、疏勒几个重要城池的位置,正对应着金箔上那些暗红文字所在的方位。而那片缺失的紫微垣,恰好是二十年前父亲遇伏的吐鲁番峡谷。

\"陛下小心!\"他本能地侧身挡在女帝面前。使者队伍中突然飞出三支乌黑箭矢,箭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最前方的玄甲卫应声倒地,铠甲缝隙里立刻涌出墨绿色的液体——这是西域剧毒\"孔雀胆\"的特征。裴砚之的剑锋划破夜空,斩落后续袭来的暗器时,金属相撞迸出的火星竟在空中短暂地拼出几个于阗文字。

女帝突然冷笑出声。她解下螭龙玉佩往沙盘重重一掷,玉碎的同时,观星台四面的青铜朱雀口中齐齐喷出烈焰。火光中,使者们的皮囊像蜡一般融化,露出内里漆黑的骨骼——那分明是西域巫术中记载的\"画皮傀儡\"。为首者的脸皮簌簌脱落,最终现出的面容让裴砚之如坠冰窟:那是他自己十年前战死沙场的副将,左眼下那颗朱砂痣分毫不差。

\"星轨倒转,亡者归来。\"女帝拾起一片碎玉,锋利的边缘割开她染血的衣袖。内衬露出的缂丝残片上,金线绣着的星图正与浑天仪投影完美重合。她将残片按在裴砚之染血的掌心,两人的血同时渗入织物,那些原本残缺的于阗文字竟开始自行延伸补全。当最后一个字符成形时,沙盘中的血影突然暴涨,在观星台穹顶映出骇人的景象:

数以万计的玄甲卫尸体堆积在瓜州城外,每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插着半片金箔。更远处,本该在二十年前焚毁的皇城司密档库完好无损,库门大敞着,无数缂丝卷轴像活物般蠕动爬行。卷轴展开时露出的,全是各种字迹书写的\"裴如海通敌案\"结状文书——而朱砂批红处盖着的,赫然是当朝女帝的龙纹玉玺。

裴砚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临刑前夜,狱卒偷偷递来的血书中曾提到\"瓜州埋骨处有星图密钥\",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所谓的星图密钥,就是这些插在尸体上的金箔碎片。而女帝此刻死死攥着的半幅缂丝,正是当年父亲拼死送出长安的密档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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