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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血诏补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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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火焚天·玉玺重光

>沈知白掌心托着传国玉玺的刹那,太液池的琉璃亭在脑海中轰然重现。

>母亲倚栏浅笑,父亲指尖菌丝化诗,那被鸠酒毒杀的真相背后,竟藏着逆转生死的血凰引。

>萧景桓撕裂道袍露出北斗七星血咒时,苏嬷嬷用生命唤醒的血凤撕裂了星空。

>当地窖中完整的玉玺镇压邪祟,母亲最后的虚影在雾气中温柔凝视——

>“活下去,知白。”她的声音穿透时空,“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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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的水面,如同一匹被揉皱的深色绸缎,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将熄的残阳,也映着琉璃亭孤寂冷峭的剪影。晚风掠过水面,带着深宫特有的、混合了陈旧木料与枯荷的沉郁气息,拂过沈知白的鬓角与衣袂。

她独立亭中,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竹栏。那触感,瞬间撬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

“阿景,”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带着药王谷特有的草木清气,穿透了岁月的尘埃,在耳边清晰响起,“‘月映千川’的下一句,我续上了。”

记忆汹涌如潮,眼前冰冷的琉璃亭骤然褪色、扭曲,被另一个灯火通明、月光如水的秋夜覆盖。依旧是这座亭子,却暖意融融。母亲景安公主,一袭素雅的月白云锦宫装,慵懒地倚着这同一段朱栏。月光清辉,如同最细腻的银粉,将父亲沈寒舟侧影勾勒得清隽挺拔,恍若一竿临风修竹。他凝视着母亲,眼神专注而温柔,那目光似乎能融化太液池沉淀千年的寒冰。

沈寒舟的指尖在虚空中极其轻微地一动。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太液池澄澈的水面竟无声无息地浮起亿万点细如尘埃、晶莹剔透的菌丝!它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溶溶月色下飞速聚合、排列,眨眼间,于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清晰地拼出两行诗句:

>月映千川皆一色,

>风拂万壑有清音。

字迹飘逸,带着一种源自草木生灵的灵动韵味。景安公主掩唇,发出低低的笑声,眼波流转间,是沈知白从未在这深宫妇人脸上见过的、全然放松的、近乎少女的烂漫光彩。那笑声清越,如同玉磬相击,穿透了宫墙的压抑。沈知白的心被这遥远而温暖的画面狠狠攥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喉头。

这画面美好得如同易碎的琉璃盏。

下一秒,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下!记忆的画卷骤然扭曲、碎裂!浓稠如墨的墨汁泼洒开来,瞬间晕染成一片狰狞狂暴的雨幕,狠狠浇向另一个冰冷彻骨的角落——那是先帝最后栖身的宫室。曾经如山岳般威严的帝王,此刻蜷缩在巨大的龙榻上,形销骨立,如同一具裹着明黄绸缎的枯骨。烛火昏黄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不祥的青灰暗影。他枯槁的手颤抖得如同风中秋叶,死死攥着一枚触手冰凉的青蚨钮,硬塞进跪在榻前的景安公主手中。那青蚨钮上盘踞的玄鸟,眼神空洞。

沈知白的目光如针,刺向先帝的手——指甲盖下泛着死气的紫黑,宽大的明黄袖口内侧,赫然沾着几点刺目的、早已干涸的朱砂丹渍!那是炼制禁忌丹药“九转还魂丹”失败后特有的污秽。

“这…传位诏书…”先帝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从漏风的破口袋里艰难挤出,带着血沫的气息,“藏在…”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景安公主,里面燃烧着最后一点不甘的火焰。然而,窗棂被一股裹挟着腥气的狂风猛地撞开!暴雨裹挟着震耳欲聋的惊雷,如同天河倒灌,轰然涌入!瞬间吞噬了他最后几个微不可闻的字眼。

景安公主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和肩头。她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青蚨钮,指节用力到发白。那双总是含着温婉笑意的眼眸深处,此刻只剩下沉重的了然与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那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深深扎进沈知白的心口。

记忆的碎片并未停止旋转,反而如同被卷入旋涡,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带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轰然定格在药王谷深处!同样的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线疯狂抽打着冰冷的青石板,洗刷着蜿蜒流淌、尚未凝固的暗红血迹。

萧景桓!他身上的道袍早已被雨水和不知是谁的鲜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那张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扭曲着近乎癫狂的狞笑,眼中是毁灭一切的疯狂。他手中紧握着一卷流光溢彩的织锦——正是那传说中的《璇玑图》!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那珍贵无比的《璇玑图》狠狠按入脚边一盆粘稠腥臭、散发着刺鼻腐气的黑狗血中!

异变陡生!

那污秽的黑血并未如常理般浸透织锦,反而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生命,猛地逆流而上!无数粘稠的血珠在锦缎光滑的表面疯狂地蠕动、扭曲、相互吞噬交织!转眼之间,无数扭曲诡异、散发着令人作呕诅咒气息的猩红符文,如同活物烙印般蚀刻在原本光华流转的《璇玑图》上!锦帛在无声的诅咒中剧烈颤抖,发出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凄厉哀鸣。

沈知白猛地从记忆的泥沼中挣脱,胸腔剧烈起伏,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她摊开掌心,那片被体温焐热的明黄绢帛残片安静地躺着,上面“受命于天”四个字,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蛰伏的凶兽。

“原来…青蚨钮是这个用处。”她喃喃自语,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微颤,轻轻抚过那片残绢。指尖触碰到“受命于天”那四个古篆的瞬间——

嗡!

仿佛沉睡的巨龙被惊醒!那四个字猛地从柔软的绢帛上浮凸而起,挣脱了平面的束缚,悬停于沈知白掌心之上寸许的空中!每一个笔画都骤然迸发出纯正、浩大、不容逼视的煌煌金光!光芒如实质般流淌,带着君临天下的威严,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殿宇一角!

几乎同时,地面上,按北斗七星玄奥方位精心排列的赤箭芝菌丝,被这纯正帝诏金光一照,瞬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蜕变!原本柔韧透明的菌丝,骤然变得如同凝固的血滴,又似最上等的剔透红宝石,内部仿佛有火焰在流动!七点“星辰”光芒大盛,赤红的光辉与空中悬浮的金字交相辉映,彼此牵引,在殿内交织出一片神圣又带着铁血气息的光网!

“成了!”一直屏息凝神护在沈知白身侧的裴砚之,眼中锐光一闪,低喝出声。没有丝毫犹豫,他反手拔出腰间那柄古朴的匕首,刃口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腕内侧划出一道深痕!

噗嗤。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如同断线的殷红珠串,精准地洒落在他另一只手中紧握着的那张残破不堪、边缘焦黑的《千金方》古旧残页上!

嘶——!

朱砂写就的古奥字迹,一遇这滚烫的活血,竟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虾,猛地扭曲、跳动起来!那些笔画脱离了纸面的束缚,在染血的纸页上疯狂游走、碰撞,如同躁动的蝌蚪!

“『血鉴术』需以《黄帝内经》为引,以精血为墨,叩问天地脉息…”裴砚之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吐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因急速失血而变得苍白如纸。一滴饱满的血珠恰好从腕间滴落,精准地砸在残页上“肝主筋”三个朱砂小字之上!

轰!

那三个字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猛地挣脱了残破纸页的束缚,浮空而起!它们在空中急速旋转、拉伸、变形、相互组合!光影交错间,竟在呼吸之间,于众人头顶上方,重构出一幅立体、清晰、仿佛由流动血液与金光构成的微型山川舆图!奔腾咆哮的黄河水脉如同金色的巨龙,山脉起伏的脉络清晰可见。而在黄河上游一处极其险峻的峡谷旁,赫然标记着一个造型古朴、散发着洪荒气息的青铜鼎图样!

“神农鼎在太医院地窖!”裴砚之喘息着,声音带着力竭的嘶哑,指向图中那醒目的标记。

沈知白心头剧震,目光如电,立刻锁向图中标记的关隘地形,试图将那路径刻入脑海。然而——

轰隆!

沉重的殿门如同被攻城锤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向内撞开!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几乎是滚倒在地。是苏嬷嬷!她布满沟壑的脸庞被汗水和极致的惊恐浸透,如同风干的橘皮,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沈知白。她枯瘦如柴的双手,以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惊人力量,死死抱着一个暗沉无光、没有任何纹饰的旧漆盒。

“公主…公主临终前千叮万嘱…”老嬷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带着哭腔,几乎语不成句,“寒露日…寒露日…唯有寒露日才能开此盒…否则…否则大祸临头啊!”她颤抖得如同筛糠的手,哆哆嗦嗦地掀开了沉重的漆盒盒盖。

褪色发旧的锦缎衬垫上,静静躺着几片琉璃盏的碎片。边缘锋利,折射着殿内混乱的光线。最刺目的,是其中几块碎片上,沾染着早已干涸、凝成紫黑色污渍的痕迹。那污渍深深沁入琉璃的肌理,如同丑陋的伤疤。

“这是…当年…当年那碗鸠酒的残渣…”苏嬷嬷浑浊的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公主…公主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老奴…此物…此物可验血脉真伪…辨明…忠奸…”

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唯有萧景桓那头枯槁的白发,在无形的气流中根根倒竖,如同暴怒雄狮的鬃毛。他阴鸷的眼神死死锁住漆盒中的碎片,那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几乎能滴出噬人的毒液。

沈知白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滞了一瞬。母妃饮下的鸠酒…残渣…验血脉…无数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最终汇聚成一片冰冷的决绝。

没有丝毫犹豫!

她并指如刀,指尖寒光一闪,一滴饱满殷红的血珠自指腹瞬间渗出,带着滚烫的生命气息,如同坠落的红宝石,精准无比地滴落在一块沾染着最深、最浓郁紫黑污渍的琉璃碎片中央!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血珠与那凝固了十数年死亡气息的污渍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看似早已凝固、毫无生机的紫黑死物,竟如同被投入滚水的活虫,剧烈地蠕动、翻滚起来!紫黑的色泽如同潮水般飞速褪去、延展、重塑!眨眼之间,一只展翅欲飞、线条流畅灵动、华美到令人窒息的凤鸟纹路,清晰地浮现在原本污秽的琉璃碎片表面!纹饰精细绝伦,每一根羽毛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流光溢彩,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发出清越的凤鸣!

更令人骇然的是,那昂首向天、姿态高傲的凤鸟喙中,竟叼着一枚细如牛毛、寒光四射、针尖一点幽蓝的微型银针!针尖直指人心,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周礼·考工记》有言:‘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圭璧琮琥璋璜,各有其制!”一直沉默操控着崔绾绾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站在角落的太医令,此刻发出变了调的尖利嘶喊,声音里混杂着狂喜与深入骨髓的惊惧,彻底扭曲了他的面容。他猛地将崔绾绾往前一推,强行按着她的双肩跪倒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崔绾绾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这凤纹…这形态…是药王谷主代代相传的信物!‘血凰引’!只有最纯正的药王谷嫡脉心血,才能唤醒这鸠酒里封存的‘血凰引’!她是真的!她是沈寒舟和景安的血脉!”

“贱婢!本座早该用‘抽髓术’除了你这祸根!”萧景桓的道冠“砰”地一声炸裂开来,满头白发如同狂蛇般根根倒竖飞舞。他猛地撕开胸前早已破损的道袍,露出肌肉虬结、却布满诡异刺青的胸膛——上面赫然刺着一幅完整的、仿佛由活物构成的北斗七星图!此刻,那七颗星点正由内而外透出妖异刺目的血光!细看之下,每一颗“星辰”,竟是由无数密密麻麻、如同蛆虫般细微蠕动的紫黑色符文组成!血光越来越盛,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即将破皮而出!

“但你们可知,”萧景桓的声音如同夜枭在坟茔间啼鸣,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却又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得意,“先帝真正的遗诏在…”

“梆!梆!梆!”

急促、冰冷、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梆子声,如同三把冰锥,突兀地、极其精准地穿透了殿宇的喧嚣,硬生生截断了他即将出口的惊天秘密!

殿门再次被无声推开。十二名身着素白月华裙的宫女,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迈着完全一致、轻盈得近乎诡异的步伐,鱼贯而入。她们面容姣好,却毫无表情,眼神空洞如同深潭,精致的宫装裙裾在行走间竟纹丝不动,如同画中之人。每人手中稳稳托着一个剔透无瑕的白玉盏,盏中盛着清亮微稠、散发着淡淡花木清香的液体。为首的那位尚宫,身形高挑,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得如同尺子量出,声音平板无波,毫无起伏,如同冰泉击打冷玉:

“奉皇太妃口谕,赐沈姑娘‘三露羹’,压惊安神。”

沈知白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寒露节气,宫中确有此俗——以白露清肺,蔷薇露养颜,甘菊露明目,合为“三露羹”,是后宫女眷养身之物。但这群“宫女”行走间下盘凝稳如古松生根,气息绵长悠远,分明是内家功夫练至化境的高手!出现的时机,巧合得令人脊背瞬间爬满冰寒!

裴砚之眼神一凛,动作快如鬼魅!他闪电般拔下束发的一根不起眼的素银簪子,簪头无声无息地探入离他最近的一盏玉露之中!

嗤!

纯银的簪头甫一浸入那看似清冽的液体,瞬间便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青灰色霜气!霜气沿着簪身急速蔓延,带着刺骨的阴寒!

“‘月令七十二候’有载,寒露三候,‘一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华’!菊露本为解毒清心之物…”裴砚之厉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同时手腕猛地一掀!“哗啦!”玉盏连同其下的漆盘被沛然大力狠狠打翻在地!

那看似清冽无害的玉露溅落在坚硬的青砖上,竟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响!如同滚油泼雪,青砖表面瞬间被蚀刻出无数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蜂窝状细小孔洞!缕缕带着甜腻腥气的青烟袅袅升起,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但这羹里掺了‘金风玉露’!蚀骨腐心之剧毒!”

“不错!”那为首的“尚宫”脸上那层端庄恭敬的假面瞬间剥落、碎裂!皮肤下仿佛有万千细小的虫豸在急速爬行、重组!只一瞬,一张属于萧景桓身边最得宠、也最阴鸷的道童的、布满邪戾之气的脸便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他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直达耳根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嗜血,“国师神机妙算,早知尔等今日必验血脉!此路,不通!”话音未落,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裹挟着刺鼻腥风欺近沈知白身前!五指成爪,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长,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抓沈知白紧握着血诏残片的手!

“『五色令人目盲!无音令人耳聋!』”一直如同精致人偶般被太医令操控的崔绾绾,眼中骤然爆发出清明与决绝的光芒!她清叱一声,宽大的宫装袖口如同灌满了狂风,猛然鼓荡!五道颜色各异、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丝线(赤如朱砂,青如碧空,黄如秋菊,白如素雪,黑如玄墨)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缠绕上道童抓来的手腕!

丝线骤然绷紧,发出弓弦拉满般的嗡鸣!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竟将那道童拽得双脚离地,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身不由己地、狠狠地撞向半空中那幅由《千金方》血鉴术形成的、仍在缓缓流转、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立体血字山川舆图!

“啊——!!!”

道童的身体触及那浮空血字的瞬间,如同滚烫的蜡油泼上了万载玄冰!凄厉到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大殿!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塌陷!皮肤、肌肉、骨骼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滋滋作响,化作粘稠腥臭的污浊液体,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

混乱之中,沈知白手中那片承载着帝诏威严的血诏残片仿佛受到了无形而强烈的召唤,猛地挣脱了她紧握的掌心,化作一道凝练的金色流光,射向地面!与此同时,地上那七颗由赤箭芝菌丝构成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星辰”也骤然离地飞起!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宏大震鸣!

金色的残片与七颗赤红的“星辰”在半空之中精准无比地对接、拼合!刹那间,光芒爆闪,刺目欲目!一幅微缩却无比清晰、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的《皇舆全览图》,在地面骤然铺开!金色的线条勾勒江山,赤色的光点标记要津。图上,一个刺目如血的巨大红点,清晰无比地标注在药王谷深处——那株虬枝盘曲、历经千年风霜的老梧桐树下!

图卷边缘,更有几行细小的古篆字迹如同水波涟漪般浮现、流转: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龙脉有损,当以…”

>“原来传国玉玺的缺角…”沈知白心头豁然贯通,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迷雾!失声惊呼。话音未落,怀中那残余的、雕刻着母妃容颜的冰玉人偶彻底融化,冰冷的白色雾气升腾弥漫,带着刺骨的寒意。

雾气缭绕中,景安公主最后的影像再次浮现:滂沱大雨中,她跪在那株千年梧桐树下,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勾勒出单薄而决绝的背影。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掌心,一枚泛着温润内蕴青光的玉质碎片,被她珍而重之地深深埋入虬结盘绕的巨大树根之下。泥土迅速掩盖了痕迹。

影像中的景安公主忽然抬起头,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空阻隔,目光如两道冷电,直直“望”向此刻的女儿沈知白!那目光中,是无尽的牵挂、不舍,以及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然。

“知白,记住…『天地定位,山泽通气』…”影像中的她嘴唇翕动,声音直接响在沈知白的心底,“玉玺缺角藏有神农鼎的密钥,但开启时需…”

“嗤啦——!”

冰冷的雾气被一道撕裂空气的惨白银光悍然劈散!如同撕裂一幅脆弱的水墨画卷!

萧景桓不知何时已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他手中那柄原本象征清修无为的玉柄麈尾,此刻竟寸寸碎裂,化作一柄寒芒吞吐、杀意冲霄的三尺青锋!剑身狭长,映着他胸前那幅妖异刺目的北斗七星图——此刻那七星图血光如同燃烧的岩浆,七个星点如同七个被强行撕裂的微型伤口,粘稠如沥青、散发着恶臭的黑血正源源不断地渗出、滴落!

每一滴黑血落地,竟发出“嗤嗤”的怪响!瞬间膨胀、变形,化作一只只通体赤红、口器狰狞如镰刀、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蚂蚁!它们发出细微却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如同赤色的死亡潮水,朝着沈知白汹涌爬去!所过之处,青砖地面留下细微的腐蚀痕迹。

“丫头,你以为窥见的就是真相?”萧景桓的笑声嘶哑扭曲,如同生锈的铁片在刮擦骨头,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丝病态的得意,“景安那贱人没告诉你吧?当年那碗鸠酒,原本是…”

“闭嘴!”裴砚之目眦欲裂,眼中血丝密布!他手中那柄镌刻着《泰山铭》古篆的长剑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剑身上古朴的篆文如同被点燃,逐一亮起,流淌着纯正浩大的金色光芒!剑气暴涨,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煌煌金虹,直斩萧景桓!然而沈知白看得分明,他握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呈现出死寂的青白色——方才施展血鉴术,已耗尽了他太多本源精血!这一剑,已是强弩之末!

就在这千钧一发、剑气即将触及萧景桓的刹那——

地上那滩已融化得不成人形、散发着恶臭的道童尸液,猛地爆开!

“噗嗤嗤——!”

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尖端一点诡异暗红的银针,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群,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和密度,呈致命的扇形,向着殿内所有人无差别地激射!劲风凌厉,带着刺耳的尖啸,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沈知白想也不想,战斗的本能压倒一切!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体内离火之力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一道炽烈、凝练、近乎实质的火焰屏障瞬间在她身前撑开!空气在高温下扭曲变形,热浪翻滚!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激射的幽蓝毒针,在即将撞上离火屏障的刹那,竟在半空中猛地一滞!仿佛被无数根无形的、坚韧无比的丝线同时牵引,齐刷刷地扭转方向!它们舍弃了裴砚之,舍弃了崔绾绾,舍弃了太医令,甚至舍弃了萧景桓!化作一片密集的、死亡的幽蓝光雨,尽数射向地上那幅由血诏帝气与赤箭芝菌丝拼合而成的、光芒流转的《皇舆全览图》!

“不好!他要毁尸灭迹!”裴砚之的厉喝被淹没在毒针破空的恐怖尖啸中。他强行扭转剑势,匹练般的金色剑气横扫而出,后发先至,也只勉强扫落了边缘的一小片毒针,激起一片刺目的火星和叮当乱响!

更多的幽蓝毒针,带着毁灭的意志,狠狠刺入了光芒流转的地图!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最脆弱的宣纸!整幅承载着江山社稷秘密的《皇舆全览图》瞬间焦黑、卷曲、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图上那个标注着药王谷梧桐树位置、关系着传国玉玺缺角下落的刺目红点,更是被一片幽蓝粘稠的毒液彻底覆盖、侵蚀!眨眼之间,只剩下一个边缘冒着缕缕黑烟、深不见底、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黑洞!

关键的线索,被硬生生、彻底地抹去!

“哈哈哈!!”萧景桓嘶哑疯狂的笑声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丫头!看到了吗?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窥探天机,找到玉玺缺角?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他胸口的北斗七星图血光如同燃烧的地狱熔炉,滴落的黑血化作的赤红蚂蚁速度陡然暴增!蚁群已如汹涌的血色浪潮涌到沈知白脚下!这些诡异的血蚁张开镰刀般的口器,疯狂啃噬她撑起的离火屏障!坚固的火焰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变薄,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冰雪在烈日下消融!

“这是…噬灵蚁!”裴砚之脸色煞白如金纸,失声惊呼,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以自身心头精血饲喂的妖虫!专破一切灵力护体!小心!绝不能让它近身!”

沈知白心头一片冰寒,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她猛地抬脚,离火之力灌注足底,狠狠踏下!“噗噗噗!”几声令人作呕的闷响,数只冲在最前的噬灵蚁被狂暴的离火震碎成腥臭的血泥。然而,更多的血蚁从萧景桓脚下那如同地狱泉眼般的伤口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赤红的浪潮瞬间淹没了大殿的青砖地面,形成一片翻滚的死亡之海,朝着她和力竭的裴砚之疯狂围拢、吞噬!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上心脏。

就在这绝境之中,一直抱着漆盒、瘫软在地如同枯木的苏嬷嬷,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殉道般的、足以燃烧灵魂的光芒!

“公主…老奴…来寻您了!”

她发出一声凄厉决绝、穿云裂帛般的嘶喊!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如同扑火的飞蛾,扑向那敞开的漆盒!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精准和狠厉,抓起那片沾有最浓郁紫黑鸠酒残渣的琉璃碎片,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划向自己枯槁干瘪的手腕!

“嬷嬷!不要——!!!”沈知白目眦欲裂,肝胆俱裂的呼喊如同泣血的杜鹃,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冲口而出!

嗤啦!

皮肉被割裂的声音轻微却清晰得令人心碎。滚烫的、带着忠仆一生忠诚与眷念的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那片锋利的琉璃碎片。那紫黑色的鸠酒残渣,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灵魂,一遇这滚烫的热血,剧烈地翻腾、膨胀!紫黑的污渍如同退潮般瞬间褪尽,一只纯粹由燃烧的、赤金色的血液构成的凤凰昂然成型!

“唳——!!!”

一声清越穿云、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煌煌正气的凤唳,响彻九霄!充满了整个大殿,甚至压过了噬灵蚁潮的嘶嘶声!赤金色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殿内阴冷的绝望!

血凤成型,没有丝毫停顿!它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赤金流光,带着苏嬷嬷毕生的忠诚与景安公主布下死局的最后遗志,无视了汹涌的噬灵蚁潮,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的决绝威势,直扑萧景桓胸前那幅妖光最盛的北斗七星图!

萧景桓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作无边的惊骇与恐惧!他怪叫一声,脚下黑气翻涌如沸,身形急退!试图遁入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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