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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太后寿宴·血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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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上浮着一层金箔似的暑气,日晷的影子缩成短短一截,仿佛被这煌煌盛景压得喘不过气。

太后六十寿宴,紫檀案几列如雁阵,每张案上皆铺鲛绡,绡上金线绣二十四番花信,风过时,花瓣似要簌簌飞起。青瓷冰鉴叠作三重莲塔,最上层盛着荔枝冰酪,乳白的酥山淋了玫瑰卤子,第二层蜜渍金橘裹着琥珀糖衣,最底层的乌梅汤沁着碎冰,铜鹤衔灯的光映下来,汤色幽深如墨,暗流涌动。

礼官高唱《九如颂》,声如裂帛,穿透殿内沉水香的雾霭。沈知白跪坐在末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银针——那是裴砚之昨夜塞给她的,针尾缠着一缕红线,说是能试百毒。

她的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华服珠冠,忽然定在冰鉴底层。乌梅汤的碎冰微微晃动,一线青芒如游鱼掠过,转瞬即逝。

——那玉色,她死也不会认错。

三年前废太子书房,螭纹玉玺的边角在烛火下泛着同样的青光。彼时太子执玺的手尚稳,笑着对她说:\"知白,这江山太重,你替我画轻些。\"

\"沈待诏。\"身侧女官轻声提醒,\"该献画了。\"

她垂首应诺,捧起《万寿无疆图》走向御阶。画上二十四只仙鹤姿态各异,羽翼间藏着只有她和裴砚之才懂的暗记——第十八只鹤的喙,正指向冰鉴的方向。

太后染着蔻丹的指尖抚过画上金粉,忽然轻笑:\"哀家记得,先帝最喜你画的鹤。\"

殿角铜漏滴答一声。

冰鉴里的乌梅汤,无声无息漫出一缕猩红。

沈知白低眉敛目,指尖却微微发颤。太后的声音似笑非笑,却如细针刺入她的耳中。她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殿内无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她的脊背。那些目光里,有探究,有揣测,亦有藏在笑意之下的冷意。

她缓步上前,将画卷高举过头,姿态恭敬如仪。画中仙鹤振翅欲飞,金粉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纸而出。然而,无人知晓,这画中的每一笔勾勒,都暗藏玄机。第十八只鹤的喙尖微翘,指向的正是那盛满乌梅汤的青瓷冰鉴——而那冰鉴之下,藏着的或许是一场足以颠覆朝堂的阴谋。

殿内沉水香的雾气愈发浓重,缭绕在众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神情。沈知白的余光瞥见裴砚之立于殿侧,他一身墨蓝官袍,神色淡然,唯有指尖轻轻敲击着腰间玉佩,似在无声传递着什么。

太后的目光从画卷上移开,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沈知白身上。\"沈待诏的画,果然名不虚传。\"她唇角微扬,眼底却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幽暗,\"只是哀家听闻,近来宫外流传着一幅《鹤唳图》,画风与你的极为相似,不知你可有耳闻?\"

沈知白心头一凛。《鹤唳图》——那是废太子生前最爱的画作,亦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秘密。她强自镇定,低声道:\"微臣愚钝,未曾听闻。\"

太后轻笑一声,未再追问,只是指尖轻轻点了点画卷上的某处。沈知白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心头骤然一紧——太后的指尖,正落在第十八只鹤的羽翼上。

殿内铜漏又一声轻响。

冰鉴底层的乌梅汤中,那缕猩红悄然扩散,如血丝般蜿蜒游动,最终沉入汤底,消失不见。

沈知白缓缓退下,回到席位时,掌心已是一片冰凉。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冰鉴,心中暗忖:那玉色、那猩红、太后的试探……这一切,绝非巧合。

宴席依旧热闹非凡,觥筹交错间,丝竹声悠扬悦耳。然而,在这繁华表象之下,暗流已然涌动。沈知白知道,这场寿宴,远不止是为太后庆生那么简单。

而她与裴砚之,或许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沈知白垂眸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琼浆在舌尖泛起微苦。席间忽有内侍高唱\"献瑞\",十二名彩衣宫女鱼贯而入,手捧鎏金托盘,盘中各置一枚雕工奇绝的羊脂玉璧。当首的宫女莲步轻移时,腰间禁步竟无端断裂,数十颗珍珠噼啪滚落,恰在沈知白案前排成北斗之形。

裴砚之的玉佩声倏然急促。

太后抚掌而笑:\"好个七星献寿。\"凤眸却斜睨着阶下惶然跪地的宫女。沈知白看见那宫女后颈渗出细汗,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与三年前溺毙在太液池的废太子乳母如出一辙。她佯装俯身拾珠,指尖触到最末一颗时,珍珠竟裂开细缝,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条。

\"戌时三刻,麟德殿西配殿。\"

丝竹声中混入一声极轻的鹤唳。沈知白抬眼望向殿外,见月华如水倾泻在汉白玉阶上,二十四盏鎏金鹤形灯竟同时转向内殿。第十八盏鹤灯的长喙微微下垂,一滴红蜡正坠在冰鉴顶层的荔枝冰酪上,将雪白的酥山染出朱砂似的痕迹。

礼官突然高声宣礼,八名力士抬着昆仑玉雕的寿山福海屏风进殿。屏风过处,沈知白嗅到一丝熟悉的沉水香——与废太子书房那尊错金博山炉里的香气分毫不差。她借着屏风遮挡展开纸条,背面竟用银朱画着半枚螭纹,与记忆中的玉玺残角严丝合缝。

\"沈待诏。\"太后慵懒的嗓音穿透屏风,\"这《万寿图》上的仙鹤,怎么少画了眼睛?\"

满殿哗然中,沈知白看见裴砚之的官袍下摆无风自动。方才还栩栩如生的二十四只仙鹤,此刻竟全都成了无目之禽,金粉勾勒的眼眶里空荡荡映着烛火。最骇人的是第十八只鹤,原本藏暗记的羽翼间渗出缕缕殷红,在鲛绡上晕开血莲般的纹路。

冰鉴突然传来清脆的裂瓷声。

三重莲塔最底层的乌梅汤汩汩漫出,汤色已由墨转绛。漂浮的碎冰相互撞击,竟拼凑出半枚残缺的玉印形状。沈知白袖中银针突然剧烈震颤,针尾红线自行解开,在她腕间缠出\"危\"字结。

殿角铜漏连响三声,戌时已至。

太后抚着画卷轻笑:\"这鹤眼,原该用孔雀石研磨的颜料来点。\"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刺破画纸,\"就像三年前,先帝赏给东宫的那块西域贡品——\"

话音未落,第十八盏鹤形灯轰然倒地。燃烧的灯油泼在冰鉴上,乌梅汤遇火竟腾起幽蓝烈焰。火光中,沈知白清晰看见汤底沉着一块螭纹玉印残角,与废太子当年把玩的那块恰好能拼合成完整玺印。

裴砚之的玉佩声戛然而止。

沈知白腕间红线突然绷直,针尖直指太后心口。她终于看清太后抚画的手指——那根本不是什么蔻丹,而是常年研磨孔雀石染就的青紫痕迹。三年前东宫失火那夜,有人在灰烬里捡到过沾着同样颜色的帕子。

\"时辰到了。\"太后幽幽叹息,突然将整幅《万寿图》掷入火中。燃烧的画纸翻卷间,二十四只无目仙鹤竟在火焰里睁开血红的眼睛,齐声发出清越的鹤唳。

沈知白袖中银针破空而出,针尾红线在殿中织成巨大的\"囚\"字。她终于明白这场寿宴真正的祭品是什么——不是乌梅汤底的玉印,不是冰酪里的朱砂,而是二十四名与会官员腕间悄然浮现的、与画上仙鹤如出一辙的无目印记。

当第一声惨叫从户部尚书席位上响起时,麟德殿方向传来沉重的宫门闭合声。沈知白摸到袖中第二枚银针——那是今晨裴砚之给她的,针尾缠着与废太子玉佩同色的黛青丝线。

沈知白的指尖刚触及那缕黛青丝线,殿顶三十六幅鲛纱帷帐突然无风自落,将满殿烛火割裂成幽暗的碎片。她听见裴砚之的玉佩在帐外发出断续的嗡鸣,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东宫那架被火燎断的焦尾琴的余音。

\"沈待诏可曾听过'玉鸣应劫'之说?\"裴砚之的声音隔着帷帐传来,带着几分凝重,\"《异物志》有载,上等玉佩遇煞气则鸣,其声如琴弦将断未断之时。\"

沈知白尚未答话,乌梅汤的蓝焰骤然拔高数尺,火舌舔舐之处,《万寿图》的灰烬竟凝成二十四道细烟,如活物般蛇行游走。户部尚书王大人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皮下浮现出与画中仙鹤一模一样的鳞状纹路。

\"鹤纹入骨!\"太医院院判失声惊呼,\"这是《神农毒经》中记载的'画魂夺魄'之术!需以孔雀石为引,配合...\"

话音未落,王大人的喉间发出的已非人声,倒似鹤唳混着碎瓷相击的锐响。沈知白冷眼看着这一幕,银针在指间转出寒芒:\"原来孔雀石是这样用的。\"她突然倒转针尖,毫不犹豫地挑破自己腕间那个\"危\"字结。

血珠溅在黛青丝线上的刹那,太后鬓边那支九凤衔珠步摇突然齐根断裂。十二颗东珠滚落地面,每颗珠心都浮出螭纹残印的投影。沈知白瞳孔微缩——这些东珠的排列方式,竟与钦天监珍藏的《星象密录》中记载的\"荧惑守心\"星图分毫不差。

\"沈爱卿好眼力。\"太后轻抚着华服上暗绣的云纹,声音忽然年轻了十岁不止,\"这十二颗东珠,正是当年先帝命人按照天象所制。你可知为何偏偏是十二之数?\"

麟德殿方向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沈知白袖中黛青针自行飞出,在殿柱上刻出深达寸许的卦象。工部侍郎失声道:\"这是...这是失传已久的'六爻破阵图'!\"

\"不错。\"裴砚之掀开帷帐大步走来,官袍下摆沾着几片太液池的浮萍,\"三年前那个雪夜,废太子殿下曾在冰面上画过同样的纹路。当时微臣不解其意,今日方知...\"

燃烧的冰鉴突然爆裂开来,荔枝冰酪裹着蓝焰四溅。一块碎冰恰击中沈知白眉心,寒意刺骨间,她恍惚看见废太子站在冰雾里。那清瘦的少年手指正指着太后华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那里有块与玉玺残角严丝合缝的青紫胎记。

\"血鹤认主?\"沈知白喃喃重复着太后方才的话语,突然转向裴砚之,\"裴大人可还记得《周礼·春官》中关于'血祭'的记载?\"

裴砚之面色骤变:\"司巫掌血祭之法...以血为引,可通鬼神!\"他猛地扯开自己的官袍领口,\"三年前东宫那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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