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航录》.《血占河》(1/2)
当最后一缕黑烟悄然渗入龟裂的地缝,瓦砾堆中突然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在翻阅。半截焦黑的《夜航录》残卷从断墙后缓缓飘出,泛黄的纸页上竟浮现出新鲜湿润的墨迹:\"景明三年霜降,萧氏以血饲镜,九棺现世\"。更诡异的是,书页竟无风自动,露出夹层中藏着的青玉书签——那分明是半片雕刻着精密星象图的罗盘,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这可比市井流传的志怪小说精彩多了。\"一道清瘦身影从老槐树后转出,鸦青色道袍下摆扫过灰烬时,那些焦黑痕迹突然泛起磷火般的幽蓝光芒。他弯腰拾起残卷的动作优雅从容,腰间悬挂的青铜算筹相互碰撞,发出类似骨瓮摇晃的空洞回响。皎洁月光下,他腰间牙牌上\"天机阁张延年\"六个小篆清晰可见,更诡异的是牌面阴刻的二十八宿图案,此刻正违背常理地逆时针缓缓旋转。
张延年忽然用修长的指甲划破食指,将一滴殷红血珠精准弹向空中。血滴在触及《九狱往生图》残片的刹那,画中纸人的朱砂眼竟渗出泪珠般的血水,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异光芒。他迅速展开随身携带的桑皮纸,那些血泪在纸面晕染开来,竟形成密密麻麻的古老卦象。\"果然如此...\"文士的眉头越皱越紧,纸面浮现的既非《连山》也非《归藏》,而是早已失传千年的《血河占》。
远处突然传来竹杖点地的笃笃声,一位白发老妪拄着人骨杖从浓雾中缓步而来。她腕间九枚铜钱串成的禁步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每走一步,地上焦黑的纹路就褪色几分,仿佛被某种力量净化。\"张先生也来趟这浑水?\"老妪咧嘴露出镶嵌八卦纹的金牙,在月光下闪着诡异光芒,\"老身可是循着《夜航录》特有的墨香而来。\"
文士袖中悄然滑出三枚古旧龟甲,落地瞬间却诡异地变成三只腐烂的婴儿手掌,还在不停蠕动。他面不改色地踩住那些断掌:\"镜渊现世,你们巫咸一脉私藏的《血河占》残卷也该物归原主了。\"话音未落,老妪突然撕开自己的脸皮——那显得格外妖冶。
黎明时分,打更人发现废墟上多了三具姿势诡异的尸体:文士的七窍被桑皮纸塞得严严实实,老妪布满皱纹的皮肤上刻满了逆写的卦辞,方士的胸腔里竟塞着一台仍在运转的微型浑天仪。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交叠的手掌下压着一幅墨迹未干的《夜航船》插图——画中九百个纸人正抬着棺材走向星空,棺盖上赫然摊开着一本书。
\"有意思。\"裴砚之慵懒地斜倚在断墙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沈大人,你说这棺材里躺着的,会不会是咱们的老相识?\"
沈知白站在三步开外,雪白的衣袍在晨风中微微浮动。他侧眸瞥了裴砚之一眼,声音清冷如霜:\"裴大人还是这般爱说笑。\"顿了顿,又补充道:\"若真如书中所言,镜渊现世,九棺齐出,只怕今日你我都在劫难逃。\"
\"哦?\"裴砚之忽然凑近,修长的手指挑起沈知白腰间的玉佩穗子,在指尖绕了几圈,眼底映着熹微晨光,\"沈大人这是怕了?\"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若是害怕,不如躲到我身后?\"
沈知白眸光微动,抬手按住他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裴大人,慎言。\"他语气依旧冷淡,耳尖却悄然泛起红晕,\"你我皆为朝廷命官,这般玩笑,有失体统。\"
\"体统?\"裴砚之低笑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指尖,指腹在他掌心轻轻一刮,\"昨夜在书房,沈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裴砚之!\"沈知白呼吸一滞,猛地抽回手别过脸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意,\"此地凶险,莫要胡闹。\"
看着对方通红的耳根,裴砚之笑意更深,却也不再逗弄,转而指向那幅诡异的插图:\"好好好,说正事。\"他的指尖轻点画中的棺材,\"这棺木上的纹路,像不像古籍记载的'九狱往生纹'?\"
沈知白定了定神,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端详,眉头微蹙:\"确实相似。传闻此纹现世,必有大劫。\"他声音渐低,\"砚之,此事蹊跷,需万分谨慎。\"
听到这声\"砚之\",裴砚之眼底笑意更浓:\"知白这是在担心我?\"
沈知白抿了抿唇,半晌才轻声道:\"......是。\"
裴砚之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突然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在他耳边低语:\"放心,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沈知白被他拥在怀里,心跳如擂,却未挣脱。晨光熹微,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长,连周遭的阴森诡谲都似乎淡去了几分。
就在这温情时刻,画中的书页突然无风自动,缓缓翻到了下一页——
猩红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双生劫》。
\"看来......\"裴砚之收紧手臂,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沈知白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无论什么劫难......\"他顿了顿,抬起头直视裴砚之的眼睛,\"我们一起面对。\"
裴砚之凝视着怀中人,忽然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吻:\"好。\"
远处,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却驱不散画中那九百纸人抬棺上天的诡异景象。更令人不安的是,棺盖上那本打开的书,正在一页一页地自动翻动着......
那本诡异的书页翻动得越来越快,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响,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什么。沈知白突然推开裴砚之,快步走到画前,指尖轻触书页上的朱砂批注:\"这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画中纸人突然齐刷刷转头,九百张惨白的脸同时朝向他们,嘴角咧开一模一样的弧度。裴砚之迅速将沈知白拉回身后,袖中暗器已然出鞘:\"小心!\"
纸人抬着的棺材突然剧烈震动,棺盖缝隙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画纸蜿蜒而下,在废墟上形成一道血线。血线所过之处,青砖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砖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是往生丝!\"沈知白脸色骤变,从袖中掏出一把银粉洒向蛛网,\"快闭气!\"
银粉与黑丝相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裴砚之趁机揽住沈知白的腰跃上断墙,却见那幅画突然腾空而起,悬浮在蛛网中央。书页翻动间,不断有纸屑飘落,落地即化作指甲盖大小的纸人,尖叫着扑向他们。
\"接着!\"沈知白抛来一个青瓷瓶。裴砚之接住后嗅到熟悉的药香,当即会意,将药粉抹在暗器上。银光闪过,沾了药粉的暗器穿透纸人群,所到之处纸人纷纷自燃,化作灰白的蝴蝶四散飞舞。
然而棺材的震动愈发剧烈,棺盖突然掀开一角,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手指。那手指轻轻一勾,废墟上的三具尸体突然直立起来。文士眼眶里的桑皮纸簌簌掉落,露出黑洞洞的眼窝;老妪皮肤上的卦辞开始蠕动重组;方士胸腔里的浑天仪转速暴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退后!\"裴砚之挥袖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组成三角阵型,将变异尸体暂时困住。他转头看向沈知白,发现对方正盯着画中棺材,唇色发白:\"知白?\"
\"棺中人......\"沈知白的声音有些发抖,\"穿着钦天监的官服。\"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裴砚之头上。他猛地转头,果然看见棺中伸出的手上戴着熟悉的青玉扳指——那是三年前失踪的钦天监正使陆明远的信物。
就在这时,老妪尸体突然冲破铜钱阵,干枯的手爪直取沈知白咽喉。裴砚之闪身格挡,却被卦辞化成的黑链缠住手腕。文士尸体则张开血盆大口,无数桑皮纸如毒蛇般射向二人。
千钧一发之际,沈知白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拍向地面:\"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金光暴涨间,废墟下突然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九根青铜柱破土而出,柱身刻满与棺木相同的往生纹。青铜柱组成的阵法将尸体暂时压制,但画中的棺材已经打开大半,陆明远的尸体正缓缓坐起。
裴砚之趁机斩断黑链,拉着沈知白退到青铜柱后:\"陆明远怎么会......\"
\"他不是陆大人。\"沈知白急促地喘息,\"你看他的影子。\"
晨光中,陆明远的尸体确实投下了影子,但那影子却长着三头六臂,正在贪婪地吞噬其他尸体的阴影。更可怕的是,影子的动作比本体快上三分,仿佛......那才是真正的操控者。
画中的书页突然停止翻动,定格在《双生劫》的最后一页。上面用血写着四行偈语:
\"镜里看花花非花,渊中望月月非月。九棺开处阴阳乱,双生劫起红尘灭。\"
裴砚之瞳孔骤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陆明远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谶言正是\"双生劫\"三字。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指天象异变,如今看来......
\"我们都被误导了。\"沈知白突然握住他的手,\"这不是普通的邪祟作乱,是有人要借九狱往生阵颠倒阴阳。\"
仿佛印证他的话,陆明远的尸体突然发出咯咯笑声,声音却是男女混响:\"沈大人果然聪慧。可惜......\"尸体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露出后脑勺上另一张脸——赫然是沈知白的容貌!
裴砚之如遭雷击,却感觉掌心被沈知白用力一捏。他立即会意,假装震惊地松手后退:\"你......\"
\"现在才发觉吗?\"顶着沈知白脸孔的怪物娇笑道,\"你的知白早在三日前就被我......\"
话音未落,真正的沈知白突然从裴砚之袖中抽出一把桃木短剑,剑身缠着的红绳正是从裴砚之手腕上解下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怪物口中,红绳上的铜铃剧烈震荡,发出清越的梵音。
怪物发出凄厉的嚎叫,沈知白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桃木剑上:\"破!\"
金光顺着剑身灌入怪物体内,那张盗用的脸皮如蜡般融化。裴砚之这才看清,怪物本体竟是无数蠕动的往生丝组成的人形,核心处裹着一面破碎的铜镜。
\"镜渊的守门人......\"沈知白脸色苍白地后退,\"它想借我们的因果打开......\"
突然,另外八处废墟同时传来爆炸声。八道血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罗网。画中的九百纸人齐声诵念:\"九棺现,阴阳乱——\"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青铜柱相继倒塌。裴砚之抱住脱力的沈知白滚到断墙后,眼睁睁看着陆明远的尸体化作血水渗入地下。而那面铜镜却悬浮到空中,镜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张人脸都是裴砚之与沈知白不同时期的样貌。
\"原来如此。\"裴砚之苦笑,\"所谓双生劫,是要用我们九世轮回的因果......\"
铜镜突然射出一道黑光,沈知白用尽最后力气推开裴砚之,自己却被黑光贯穿肩膀。鲜血喷溅在铜镜上,竟被尽数吸收。镜中人脸发出满足的叹息,镜面开始浮现清晰的画面——
那是八百年前,一对身着喜服的青年在祠堂互刺心口的场景。而他们的容貌,与此刻的裴砚之二人分毫不差。
\"第一世......\"沈知白咳着血沫,\"原来我们......\"
裴砚之将他紧紧搂住,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口一道陈年疤痕:\"我早该想到的。每次靠近你,这道疤就会发烫......\"
铜镜贪婪地吸收着两人交织的血气,镜中画面飞速流转,展示着他们前八世互为劫数的惨剧。而第九幅画面正在形成——正是今日废墟上的场景。
\"不能让它完成!\"沈知白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裴砚之按住。
\"别动。\"裴砚之在他耳边轻语,同时悄悄将一枚玉扣塞进他手心,\"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
沈知白瞳孔微缩。那是他们儿时在御书院偷看禁书后约定的暗号——玉扣离手,意味着......
裴砚之突然吻住他的唇,在唇齿交缠间将一颗药丸渡了过去。与此同时,他袖中飞出九张紫符,精准贴在铜镜周围。沈知白瞪大眼睛想推开他,却发现身体已经不能动弹。
\"对不起,这次让我先走一步。\"裴砚之笑着拭去他眼角的泪,转身冲向铜镜,心口的疤痕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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