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悬疑推理 > 歙砚烹江山 > 第15章 修复

第15章 修复(1/2)

目录

血珠坠地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每一滴都激起诡异的波纹。裴砚之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的靴底踏碎血珠,青铜蚁的残肢在脚下发出细碎爆裂声。这位不速之客手持一柄缠着星链的断剑,剑身缺口处不断溢出暗紫色星尘。

\"裴家祖训果然没错。\"裴砚之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青铜器,他剑尖轻挑,凝固在半空的血手突然调转方向扑向宰相虚影,\"用《甘石星经》喂大的孩子,终究要还债。\"沈知月发现冰晶融化的液体突然沸腾,在空中组成与裴砚之剑痕完全吻合的星图。

宰相虚影的面容首次出现波动。七张交替的面孔中有张突然定格——那是裴砚之二十年前失踪的父亲。星胎核心的银河旋转骤然加速,将平台上的星髓吸出无数细丝。阿蛮脖颈的复眼集体转向裴砚之,瞳孔里倒映出他背后悬浮的十二道剑影——每道都是被斩断的星轨。

\"你竟敢炼化参宿七!\"谢琅的第三只眼突然挣脱控制,瞳孔裂开露出里面的星璇。他看见裴砚之的断剑上缠绕着本该属于西北天区的星链,而那些暗紫星尘正是被污染的帝星精华。平台边缘的名册文字突然浮空,化作锁链缠向裴砚之的脚踝。

裴砚之冷笑挥剑,名册锁链被斩断的瞬间,那些童男童女的怨灵从断口喷涌而出。沈知月趁机将融化的冰晶泼向星胎,液体接触表面的刹那,宰相虚影发出惨叫——冰晶里竟藏着二十八宿的星力烙印。裴七郎的袖箭终于脱手,箭身上的本命星官在飞行中化作四象神兽,撕咬着星胎表面的血管纹路。

星胎内部突然传出碎裂声。银河核心处浮现裂痕,阿蛮看到的那个\"自己\"睁开了眼睛。更骇人的是,那具躯体开始同步复制阿蛮此刻的所有动作,连脖颈复眼的颤动频率都分毫不差。裴砚之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断剑缺口:\"该醒了,真正的房宿!\"

血光暴涨中,断剑缺口射出光柱,直接贯穿平台下方。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并非站在实体上——平台下方是倒悬的皇城镜像,每片琉璃瓦都刻着星文。光柱击中的位置,有个与星胎完全对称的黑色旋涡开始旋转。

宰相虚影终于露出惊怒,他抬手召来日晷投影想要镇压,却见裴砚之剑锋上的星链突然绷直。十二道剑影刺入平台边缘,形成诡异的星力牢笼。那些方士干尸突然集体暴起,天灵盖的青铜卦签自动飞向黑色旋涡,在飞行途中组合成浑天仪的模样。

\"你以为只有你会偷天换日?\"裴砚之的断剑突然刺入自己胸膛,暗紫星尘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紫微垣的镜像星图。更惊人的是,星胎核心的裂痕里开始渗出银蓝色液体——那是未被污染的原始星髓。沈知月突然明白过来:\"他在用污染星尘为诱饵,逼出宰相藏在星胎里的纯净星髓!\"

阿蛮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所有护眼同时流出血泪。她看见黑色旋涡里升起半截青铜鼎,鼎身布满被星火灼烧的卦象。鼎中盛着的不是祭品,而是无数扭曲的星官敕令——它们正在啃噬鼎内一具没有面孔的躯体。谢琅的第三只眼疯狂转动:\"那是...被分食的荧惑星君!\"

宰相虚影终于撕下伪装,七张面孔融合成布满星斑的怪物。他脚下的日晷投影分裂成三百六十块,每块都映出不同时代的灾异天象。星胎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内部银河核心化作巨手抓向裴砚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平台边缘的名册文字突然燃烧起来,火中浮现出《周髀算经》失传的\"度星\"篇章。

裴七郎的星钉自动飞向火中文字,在烈焰里重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更诡异的是,阿蛮复眼里记录的人影动作开始倒放——宰相每个施法步骤都在逆向重现。沈知月抓住机会,将所剩无几的冰晶之力注入火中,经文字迹突然立体化,变成三百六十五个星光小人围攻日晷投影。

\"原来渡星篇是反咒!\"谢琅的第三只眼突然流出银蓝色液体,与星胎渗出的纯净星髓产生共鸣。那些液体在空中形成水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场景,而是二十年前裴砚之父亲将断剑插入星胎的往事。镜中的年轻方士突然转头,对现实中的裴砚之说了句话。

这句话让宰相虚影彻底疯狂。星胎表面的血管纹路全部爆裂,溅出的不是血而是星象碎片。黑色旋涡里的青铜鼎突然倾覆,无面躯体掉出鼎口的瞬间,整个空间的引力方向突然颠倒。众人被迫悬浮空中,看着平台碎块与星髓在头顶重组——它们正形成浑天仪的内部结构。

裴砚之趁机拔出胸口的断剑,剑身竟已自我修复。新生的剑刃上流动着从星胎抽离的银蓝星髓,与原先的暗紫星尘形成太极图案。他挥剑斩向水镜,镜面破碎的刹那,二十年前的星力穿越时空灌入剑锋。宰相虚影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身体开始崩解成星斑。

但真正的异变才刚刚开始。星胎核心的\"阿蛮\"突然破壁而出,她胸口插着的七枚青铜卦签自动飞向黑色旋涡。每经过一个星钉,卦签就吸收一枚本命星官的力量。当第七枚卦签没入漩涡时,倒悬的皇城镜像突然崩塌,露出后面真正的星空——那是由无数青铜蚁组成的银河。

\"蚁群食星...\"谢琅的第三只眼几乎瞪裂,\"这才是宰相真正的星瘿!\"那些青铜蚁正在啃噬天幕中的星辰,每颗被吃掉的星星都在蚁腹中变成卦象。更可怕的是,阿蛮复眼里的影像开始具现化——宰相曾施展过的所有星术,此刻正被青铜蚁群批量复制。

沈知月突然将残余的冰晶按在裴七郎后背,他皮肤下的星轨图立刻投射到空中。星轨与《周髀算经》的火光交融,竟暂时冻住了部分蚁群。裴砚之趁机将修复的断剑掷向星胎,剑锋在飞行中吸收渡星篇的火光,变成流光溢彩的星虹。

当星虹贯穿星胎的瞬间,整个空间响起编钟般的轰鸣。青铜蚁群突然停止啃噬,集体转向某个方位。阿蛮的复眼在这时全部爆裂,流出的血珠在空中组成紫微垣星图。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星图中央缓缓睁开一只巨眼——那正是传说中监观人间的\"天目\"。

宰相崩解中的虚影突然狂笑:\"等的就是天目开!\"他残存的星斑全部射向巨眼,每块星斑里都藏着被污染的星官敕令。裴砚之的断剑突然发出哀鸣,剑身上的太极图案开始失衡。更危急的是,星胎碎片正在巨眼周围重组,逐渐形成新的瞳孔。

千钧一发之际,裴七郎突然扯下自己的星甲残片刺入心口。鲜血喷涌的刹那,那些被青铜蚁复制的星术全部倒流。谢琅趁机用第三只眼接引银蓝星髓,在虚空写下\"荧惑归位\"的古篆。已经倾覆的青铜鼎突然震动,无面躯体挣扎着爬向鼎口。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阿蛮身上。她爆裂的复眼伤口里长出星髓结晶,结晶自动飞向天目巨眼。当第一粒结晶接触瞳孔时,宰相污染的星官敕令突然自燃。裴砚之感应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黑色旋涡——那里正浮现出他父亲完整的魂魄。

\"原来真正的容器...\"沈知月看着自己晶化的发丝突然恢复柔软,\"是我们每个人的幸运。\"她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被银蓝星髓淹没。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所有人都看见裴砚之的父亲将手伸向断剑,而青铜蚁群正在星髓中化作真正的星辰。

裴砚之的意识在银蓝星髓的洪流中浮沉,指尖突然触到父亲魂魄传来的温度。那触感让他想起儿时被父亲抱在膝上观星的夜晚——原来断剑里一直封存着父亲用毕生星力凝成的\"引辰砂\"。宰相的狂笑突然变成惨叫,因为天目巨眼的瞳孔正被星髓结晶重构,每一粒结晶都映出他七张面孔犯下的罪孽。

黑色旋涡中的青铜鼎发出裂帛之声,无面躯体终于爬出鼎口。谢琅的\"荧惑归位\"古篆化作锁链缠住它,那些被啃噬的星官敕令竟从躯体内部反刍而出。更诡异的是,敕令上的污染痕迹正被银蓝星髓洗涤,逐渐显露出原本的金红色光芒。阿蛮的身体突然悬浮而起,她胸口卦签留下的空洞里涌出纯净星髓,在空中交织成二十八宿的完整星图。

沈知月发现自己的冰晶之力正在质变。那些曾冻结蚁群的寒气,此刻在星髓中舒展成晶莹的星脉网络。当她无意间接住一滴飞溅的星髓时,指尖突然浮现出《周髀算经》失传的\"测影\"篇章——原来冰魄宗世代守护的,正是能丈量星瘿的\"量天尺\"。

宰相的星斑躯体突然扭曲成日晷指针的形状,疯狂刺向天目巨眼。就在指针即将触及瞳孔的刹那,裴七郎心口喷出的血箭后发先至。那些血液里跳动着三百六十五个星光小人的虚影,它们集体托举起浑天仪结构的碎片,在巨眼前筑成一道星篱。

\"星瘿反噬!\"谢琅的第三只眼突然渗出金红液体。那些液体自动流向青铜蚁群,每滴都精准命中蚁腹中的卦象。令人震惊的是,被击中的青铜蚁开始褪去金属色泽,逐渐透明化成星核状态。而蚁群组成的银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真实星空。

裴砚之的断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剑身上流动的银蓝星髓与暗紫星尘不再对抗,反而螺旋缠绕着刺入天目巨眼。在剑尖没入瞳孔的瞬间,众人看见巨眼深处浮现出星胎最初的形态——那竟是一枚被三十六道锁星链禁锢的浑天仪核心。更骇人的是,核心表面布满了与阿蛮复眼相同的纹路。

\"原来星胎是仿制品...\"沈知月突然捏碎手中冰晶,飞溅的碎片在星髓中化作无数面棱镜。每面棱镜都折射出不同角度的真相:二十年前那场星变中,真正的星胎早已被宰相替换成囚禁荧惑星君的容器。而裴砚之父亲插入星胎的断剑,实则是用自身魂魄为引的\"破瘿锥\"。

阿蛮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收缩,在她眉心凝成新的竖瞳。当竖瞳睁开的刹那,青铜鼎里爬出的无面躯体突然长出五官——那赫然是荧惑星君被剥夺的面容。星君抬手轻触阿蛮的竖瞳,所有散落的星官敕令立即飞回他袖中,敕令上的金红光芒连成赤贯妖星的轨迹。

宰相的日晷指针躯体开始崩解。那些飞散的星斑每块都映出他窃取星官之力的场景,其中最清晰的画面,是他将紫微垣主星囚禁在皇城地基下的暴行。裴砚之突然冲向正在消散的父亲魂魄,断剑带起的星虹在虚空划出完整浑天仪结构。这个动作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制,星髓洪流中浮现出七座星碑虚影——正是北斗七星的\"璇玑玉衡\"封印。

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在天目巨眼内部。被断剑刺中的瞳孔非但没有破裂,反而开始虹吸星髓洪流。那些银蓝液体在瞳孔中旋转成旋涡,旋涡中心渐渐浮起半枚青铜钥匙。谢琅的第三只眼突然剧烈疼痛,因为他认出这是\"司天监\"失窃的星钥——能打开所有星官封印的禁忌之物。

\"他要放出紫微垣下的...\"谢琅的警告被突然震动的空间打断。整个皇城镜像从底部开始晶化,那些变成星核的青铜蚁集体自爆,每只都释放出被吞噬的星辰本源。最可怕的是,这些本源之力正被天目巨眼虹吸,而宰相残存的星斑趁机附着在星钥上。

荧惑星君突然按住阿蛮的竖瞳。金红光芒从他掌心涌出,在虚空中写成\"荧惑守心\"的星谶。那些文字自动飞向七座星碑,每融入一座,北斗七星就有一颗在现实夜空亮起。当第七颗摇光星亮起时,裴砚之父亲的魂魄突然凝实,他伸手握住儿子持剑的手,共同将断剑刺入星钥。

\"星瘿真正的核心...\"沈知月看着自己晶化的发丝全部飘向断剑,\"是人心对星辰的贪念。\"她的量天尺突然分解成冰晶尘埃,这些微粒在星髓中重组成《周髀算经》最后一篇\"齐星\"的经文。令人震撼的是,经文每个字都在吸收宰相星斑里的贪念,转化为纯净的星辉。

天目巨眼突然流下一滴金色泪滴。这滴泪落下的瞬间,所有被污染的星官敕令都恢复原状,而青铜钥匙则在断剑下碎成星尘。宰相最后的惨叫化作三十六道锁星链,这些锁链自动缠绕在他自己的星斑上,将其拖入巨眼深处新形成的黑洞。

空间开始剧烈坍缩。荧惑星君将阿蛮推入二十八宿星图,自己则化作赤贯妖星撞向浑天仪核心。在惊天动地的星力震荡中,裴砚之看见父亲对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魂魄便随着星钥尘埃消散。而沈知月突然被《周髀算经》文字包裹,那些经文正带着她穿越坍缩的空间裂缝。

当众人再度恢复视觉时,发现自己站在真实的紫微垣下。夜空中的星辰位置与二十年前完全一致,而皇城地基处浮现着被解救的紫微垣主星虚影。更神奇的是,阿蛮眉心的竖瞳里映出未来星象——那是一片没有星瘿污染的纯净星空。

裴砚之的断剑突然轻颤,剑柄处睁开一只银蓝色的眼睛。这只\"剑瞳\"里流转着父亲毕生观测的星图,而剑身上新生的星尘正自动排列成\"度星\"、\"测影\"、\"齐星\"三篇的经文。谢琅的第三只眼终于停止流血,因为他看见自己眼睑上浮现出完整的司天监传承印记。

在黎明第一缕阳光照到紫微垣时,所有人都听见星辰的私语。那些曾被吞噬的星光,此刻正通过星髓结晶在天地间流转。而最深的星空深处,浑天仪的虚影正在自我修复——它的核心处,隐约可见裴砚之父亲微小的魂魄。

#禁军的倒戈:第一章画师之名

第五次踏入慈宁宫的青石门槛时,沈知白已经能准确说出每一块地砖的纹路走向。左侧第三块有着龟裂纹的墨玉砖,右侧第七块带着朱砂斑的汉白玉砖——这些细节在三月的宫廷生活中早已刻入她的骨髓。

\"沈画师来得正好。\"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锦瑟迎上前来,熟稔地接过她手中的画具箱,\"娘娘今早还念叨,说御花园的西府海棠开得盛,要请您再添一幅花鸟图呢。\"

沈知白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角微微下垂,展现出宫廷画师应有的谦逊:\"锦瑟姐姐说笑了,能为娘娘作画是民女的福分。\"她说话时手指不经意拂过腰间丝绦,那里暗藏着一枚薄如蝉翼的刀片——是三个月前她偷偷从尚膳监顺来的剔骨刀。

穿过三重雕花门廊,熟悉的沉水香气息扑面而来。沈知白低眉顺目地数着步子——从慈宁宫正门到内殿暖阁,正好二百零八步。这三个月来,她已经用脚步丈量了半个皇宫,那些看似随意的写生活动,实则是为绘制最精确的禁军布防图。

\"小白来了?\"太后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比平日多了几分慵懒。

沈知白心头微动。这个亲昵的称呼是两个月前获得的特权,当时她为太后完成了那幅让六宫称赞的《九凤朝阳图》。从那时起,她就从\"沈画师\"变成了\"小白\",获得了随时入宫的特许。

\"民女叩见太后娘娘。\"她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起身时余光扫过殿内陈设——东侧多了一架新进的西洋自鸣钟,西侧窗边的金丝楠木架上少了一尊和田玉观音。这些细微变化都被她默默记下,或许将来能成为谈判的筹码。

太后今日着了件藕荷色常服,发间只簪一支点翠凤钗,比平日少了几分威严,倒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她斜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珊瑚念珠。

\"来,坐近些。\"太后招手示意,\"上回你说要改良颜料配方,可有着落了?\"

沈知白缓步上前,在距离太后五步远的绣墩上侧身坐下。这个距离既显亲近又不失礼数,是她多次试探后确定的最佳位置。

\"回娘娘的话,民女试验了用螺钿粉调和花青,画出来的水波纹果然更显灵动。\"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几片泛着虹彩的粉末,\"这是今晨刚研磨好的,请娘娘过目。\"

太后指尖沾了些许粉末,在阳光下细细端详。就在这看似平常的艺术探讨中,沈知白注意到太后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戒指不见了——那枚据说先帝御赐的戒指,太后二十年来从未离身。

\"果然精巧。\"太后满意地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听说昨日你去给皇后画小像,遇见了赵统领?\"

沈知白心跳漏了半拍,手上动作却纹丝不乱。她早知道宫中耳目众多,却不想连这种小事都会传到太后耳中。

\"是。民女在椒房殿外写生时,正巧碰上赵统领巡视。\"她故意顿了顿,露出几分羞怯,\"统领大人驻足看了片刻,说...说民女的画太过柔美,缺了筋骨。\"

太后闻言轻笑,念珠在指间转了一圈:\"这倒像他的口气。擎儿向来觉得书画不过是消遣,远不如弓马实在。\"她忽然抬眼,目光如针般刺来,\"你觉得赵统领这人如何?\"

危险的问题。沈知白睫毛轻颤,假装思索片刻:\"民女见识浅薄,只觉得统领大人威严甚重,连皇后娘娘身边的波斯猫见了他都不敢出声呢。\"

这个回答既不过分褒扬也不显轻慢,还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天真,果然引得太后展颜:\"你倒是会说话。\"她转动着腕上的玉镯,忽然道,\"哀家有意让你为赵统领画一幅正式肖像,你可愿意?\"

沈知白手中的螺钿粉差点洒落。她花了三个月时间等待的机会,竟以如此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这...\"她适时地表现出惶恐,\"民女技艺粗浅,恐怕难当大任...\"

\"哀家说你能,你就能。\"太后语气转冷,念珠啪地拍在案几上,\"三日后未时,赵统领会来慈宁宫。你准备好画具。\"

沈知白深深俯首,借机掩饰眼中闪过的锐光:\"民女谨遵懿旨。\"

离开慈宁宫时,沈知白故意绕道经过御药房。这三个月来,她以讨教颜料制作为名,与太医署几位老医师混得熟稔,暗中记下了每一种能致人死地的药材存放位置。

\"沈姑娘又来取朱砂?\"年迈的刘太医笑眯眯地招呼她,\"新到了一批上好的辰砂,老朽给你留着呢。\"

沈知白福了福身:\"多谢刘太医挂念。今日还想讨些藤黄,画秋叶最是相宜。\"

取药的过程行云流水。当她捧着包好的药材转身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恰好挡在门前——玄色禁军统领服,腰间佩剑的吞口兽泛着冷光。

\"赵统领。\"沈知白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与敬畏。

赵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手中的药包:\"沈画师通医理?\"

\"只是略知皮毛。\"沈知白将药包往怀里收了收,\"有些药材可作画用,比如这朱砂...\"

\"比如乌头可以调出特别的青灰色?\"赵擎突然打断她,声音低沉如闷雷。

沈知白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乌头——剧毒之物,正是她上个月暗中收集的目标之一。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统领说笑了。\"她强自镇定,抬头直视赵擎的眼睛,\"乌头毒性猛烈,民女岂敢触碰。倒是听闻...勇毅将军生前最爱用此物调制猎箭?\"

空气骤然凝固。赵擎瞳孔紧缩,右手无意识地按上剑柄。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太阳穴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从哪里听说勇毅将军(沈知白养父沈青阳)的事?\"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知白佯装惶恐:\"民女入宫前曾在茶馆听书,说书先生常讲些...前朝旧事。\"她故意将\"前朝\"二字咬得含糊,暗示沈青阳一案已成禁忌。

赵擎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愤怒中混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松开剑柄,突然伸手抬起沈知白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沈知白...\"他缓缓念出她的化名,\"你究竟是谁?\"

沈知白心跳如鼓,却不让半分惊慌显露在脸上。她早已准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民女只是苏州沈氏旁支的孤女,承蒙太后娘娘垂怜,才能在宫中谋个差事。\"她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哽咽,\"若统领大人不喜民女,民女明日就向太后请辞...\"

\"不必。\"赵擎松开手,语气突然缓和,\"三日后见。\"

望着赵擎远去的背影,沈知白长舒一口气。这场危险的试探中,她确认了两件至关重要的事:第一,赵擎对沈毅之死心存愧疚;第二,他确实如养父旧部所言,与太后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

回到暂居的偏院,沈知白从画箱暗格取出那把她偷偷打磨了三月的薄刃小刀。月光下,刀刃泛着幽幽蓝光——那是她用乌头汁液淬炼过的痕迹。三日后,这把刀要么成为刺向仇人的凶器,要么成为她自我了断的工具。

窗外传来三声布谷鸟叫——是养父旧部约定的暗号。沈知白推开后窗,从窗棂缝隙取出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禁军左卫,人心浮动。\"

她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灰烬飘散在夜风中。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禁军这座看似铁板一块的堡垒,终于露出了第一道裂缝。

三日后的清晨,沈知白比平日起得更早。她取出珍藏的澄心堂宣纸,用昨夜新研的颜料调出特殊的墨色——掺入了微量磁粉的墨汁,干涸后会在特定角度显现出隐藏的纹路。

\"沈将军,若您在天有灵...\"她低声呢喃,笔尖在宣纸上勾勒出赵擎刚毅的轮廓,\"请保佑女儿今日能撬开这道铁门。\"

当沈知白踏入慈宁宫偏殿时,赵擎已经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他今日未着铠甲,只穿一件藏青色常服,却依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太后称病未至,只派了锦瑟在一旁伺候,殿内再无他人。

\"开始吧。\"赵擎简短地命令道,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沈知白铺开宣纸,执笔的手稳如磐石。前三个月的宫廷生活已经让她学会如何在最紧张的时刻保持表面的平静。

\"统领可否稍放松些?\"她轻声道,\"太过紧绷的神态不适合入画。\"

赵擎眉头微皱,但还是稍稍调整了坐姿。沈知白趁机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那道疤痕比三日前所见更显陈旧,右耳下方有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刺青痕迹,像是被强行抹去的番号。这些都是养父生前未曾提及的特征。

\"统领的伤疤...\"沈知白一边运笔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可是在漠北之战所留?\"

赵擎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你如何知道漠北之战?\"

\"民女虽愚钝,也听闻过七年前那场大战。\"她笔锋一转,勾勒出赵擎紧抿的嘴角,\"据说当时沈毅将军率三百死士断后,才保得主力突围...\"

\"够了!\"赵擎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锦瑟吓得打翻了茶盏,慌忙跪下请罪。

沈知白却纹丝不动,笔尖依然悬在纸上:\"民女失言了。只是...画人像需知人故事,方能传神。\"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见底,\"若统领不愿提及往事,民女便只画皮相。\"

殿内陷入死寂。赵擎胸口剧烈起伏,那道疤痕因愤怒而泛红,像一条蜈蚣爬在脸上。良久,他重重坐回椅中:\"继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