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命源替换(2/2)
他伸出手,指尖在她耳后悬了悬,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
\"昭昭。\"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明日...带你去看银杏。\"
窗外,有青铜药铃的脆响随风飘来。
裴砚的指尖刚触到苏昭发顶,窗外铜铃声突然拔高半分。
他脊背瞬间绷紧,余光瞥见窗纸上映出个摇曳的影子——是任瑶,她的药铃总挂在腰间,走动时会发出\"叮铃叮铃\"的碎响,比寻常铜铃多了丝黏腻的尾音。
纱帐里的人动了动,苏昭在睡梦中哼了声,睫毛颤得像沾露的蝶翼。
裴砚立即放轻呼吸,指腹顺着她发梢滑到耳后——那里有片淡青的血管,是血脉反噬时最先泛紫的地方。
他喉结动了动,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小心\"咽回去。
方砚舟的人今夜若来,该冲着他的命源,不是苏昭。
铜铃声停在院外老槐树下。
裴砚听见任瑶压低的嗓音:\"刘管事,三小姐房里可点着灯?\"刘管事是苏府门房,从前总爱拿他\"吃软饭\"的事打趣,此刻答话倒规矩:\"回任姑娘,三小姐素日睡早,许是烛火没吹净。\"
裴砚摸黑退到墙角,目光扫过床脚的檀木柜——那是苏昭陪嫁时带的,暗格里藏着他修复十年的问魂宗残卷,还有半块能引动地脉的羊脂玉牌。
他需要那柄刻着\"锁魂\"二字的青铜匕首,只有用本命血激活玉牌,才能将生魂替换的契约彻底锁死。
苏昭在梦中翻了个身,锦被滑到肩头。
裴砚盯着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痣——那是妖神血脉的标记,方砚舟说过,这颗痣泛黑之日,就是她妖化失控之时。
他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再等半个时辰,等玉牌吸饱他的血,蚀骨散的毒就全转到守陵人的生魂上,苏昭的血脉反噬至少能缓七日。
窗外传来任瑶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药铃声混着风声散在夜雾里。
裴砚这才猫腰钻进床底的暗门——密室的青石板上还留着他昨夜刻的血阵,朱砂混着干涸的血渍,在引火折子的光里泛着暗褐。
青铜匕首就插在血阵中央,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叮。\"
匕首离鞘的轻响惊得他手一抖。
十年前问魂宗被灭门时,他躲在藏经阁梁上,看见大长老就是用这柄刀剖开自己的心脏,说\"以血祭宗,魂不灭\"。
此刻刀身贴着腕骨,凉意顺着血管往骨头里钻,他突然想起苏昭上个月蹲在院门口等他,手里攥着刚摘的野菊,发辫被风吹得乱翘:\"阿砚,你说等灾变过去,我们去看西岭的银杏好不好?\"
\"好。\"他当时应得随意,现在却觉得这两个字重得压得胸口发疼。
刀锋划开皮肤的瞬间,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来。
裴砚咬着牙将手腕按在玉牌上,暗红的血珠渗进玉纹,原本温凉的玉突然灼得他发烫。
密室的烛火无风自动,血阵边缘的朱砂开始冒烟,守陵人生魂的记忆碎片又涌上来:玄甲士兵跪在雪地里喊\"守陵人不退\",方砚舟的师父举着镇灵铃大笑\"问魂宗余孽,该给陵寝殉葬\"。
\"够了。\"裴砚低喝一声,另一只手掐住玉牌。
玉纹里的幽光突然暴涨,将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团扭曲的黑雾。
他能清晰感觉到蚀骨散的毒在血管里乱窜,可那些毒针刚碰到玉牌的光,就\"嗤\"地一声被吸了进去——守陵人的生魂正在替他受刑,就像十年前他替那百夫长拔了额间的镇灵钉。
\"昭昭。\"他对着玉牌轻声说,\"等这关过了,我带你去西岭。
那里的银杏叶落下来,能铺到马车轮子那么厚。\"
玉牌突然发出暖黄的光,像苏昭房里那盏永不熄灭的夜灯。
裴砚用帕子缠住手腕,血很快浸透了帕子,在地上滴出一串暗红的脚印。
他摸黑回到偏房,看见苏昭不知何时翻了身,脸埋在枕头里,后颈的碎发被汗浸湿,粘成几缕。
\"对不起。\"他将玉牌轻轻放在她枕边,指尖蹭过她蹭花的朱砂,\"我不能让你替我疼。\"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得院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裴砚最后看了眼熟睡的苏昭,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纱帐微微晃动。
玉牌的光映在帐子上,像团小小的、不会熄灭的暖云。
他刚走到院门口,任瑶的铜铃声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就在影壁后面。
裴砚摸了摸怀里的残卷,脚步顿了顿,最终头也不回地融进夜色里——血月今夜子时会升起来,方砚舟的血契仪式,该他去拆了。
偏房里,苏昭在睡梦中蜷起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枕边的玉牌。
暖光顺着她指尖漫开,在她手背上烙下一道淡红的印子,像片刚落下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