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血月前夕(2/2)
裴砚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方才在灶房,林婶揉面时手上的老茧——若白霜冲的是苏昭,林婶、老张头这些护着苏府的人,都是她刀下的活靶。\"昭昭,跟我走。\"他扯下腰间镇灵铃系在苏昭腕上,\"你走偏廊,我引他们去正厅。\"
\"不行。\"苏昭反手攥住他袖口,机关弩的铁棱硌着他手背,\"我新改良的机关弩能连发三箭,正厅廊下的绊马索是我今早布的——要打就一起打。\"她眼尾的朱砂被汗浸开,像一滴要坠下来的血,\"裴郎,我不是当年那个被野狗追着跑的疯丫头了。\"
裴砚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她发间银簪的刻痕——那是他去年用碎瓷片给她刻的\"昭\"字,此刻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好。\"他从怀里摸出半块青铜镜,\"你守在东厢房窗后,等我引他们到中庭,用弩箭射穿那盏琉璃灯。
灯里有我今早埋的镇灵砂,能破蚀日草的怨气。\"
密室外的脚步声已经近了。
是皮靴碾过青砖的声响,混着铁器碰撞的轻响——白霜的手下惯使带倒刺的短刀,刀鞘与腰牌相碰,总带着这种刺啦刺啦的动静。
裴砚当先迈出密室,苏昭紧随其后,两人贴着墙根往正厅挪。
转过月亮门时,苏昭的裙角扫过一盆枯了的兰草——那是苏老爷生前最爱的素心兰,如今叶尖沾着血,不知是老张头的,还是哪个护院的。
正厅的门敞着。
月光漏进来,照见白霜立在供桌前。
她发间蚀日草簪泛着幽绿,手里短刃还滴着血,在青砖上积成个小血洼。
四个手下分站四角,其中一个正用刀尖挑开苏老爷的牌位——檀木牌面裂成两半,\"苏\"字被挑得缺了半撇。
\"裴姑爷。\"白霜转头,嘴角勾着笑,\"我道你要缩在乌龟壳里等到血月呢。\"她短刃一扬,指向苏昭,\"苏三小姐的血脉,可比我爹当年说的更纯。
血月之夜,我要取你心头血祭蚀日草,让它们替我爹...啃碎问魂宗的残卷。\"
裴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终于明白白霜为何十年前能活下来——她爹是问魂宗大弟子,当年正是他引着方砚舟的人屠了山门。\"你爹早该被镇在乱葬岗。\"他摸出青铜镜对准月光,镜面映出血月的光,在地上投出个模糊的星芒,\"九宫灯阵,启。\"
七盏引魂灯从正厅梁上坠下。
灯油燃得噼啪响,灯芯裹着的蚀日草灰烬腾起黑雾,却被镇灵砂的光压着,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回灯盏。
白霜的短刃\"当啷\"落地——蚀日草汁遇镇灵砂,腾起青烟,在她手背烧出个焦黑的疤。\"你...你怎么会...\"
\"我偷学禁术时,你还在啃你爹的血馒头。\"裴砚踏前一步,镇灵铃在苏昭腕上震得发烫,\"昭昭,射灯!\"
苏昭的机关弩\"咻\"地响了。
弩箭穿透琉璃灯,镇灵砂如金雨般洒下。
白霜的手下被砂粒溅到,立刻抱头尖叫——蚀日草怨气入体的灼痛,此刻成了镇灵砂的催命符。
其中一个撞翻了供桌,苏老爷的牌位\"啪\"地摔在血洼里,\"苏\"字那半撇,正好浸在血里。
白霜转身要跑。
苏昭早扯动了廊下的绊马索——那是她用精铁簧片做的,此刻\"咔\"地绷直,缠住白霜的脚踝。
她重重摔在地上,蚀日草簪滚到裴砚脚边。
他弯腰捡起,草叶上还沾着她的血,\"送官还是送乱葬岗?\"
\"送...送官。\"苏昭走过来,机关弩还冒着硝烟,\"她身上有蚀日草的怨气,乱葬岗的野鬼啃不动她。\"她蹲下身,用银簪挑开白霜的衣领——锁骨处有道青黑的印记,像朵扭曲的蚀日草,\"裴郎,这是...血契?\"
裴砚的瞳孔缩了缩。
那是方砚舟的标记。
当年他们结义时,方砚舟总说要刻个\"同生共死\"的血契,后来灾变发生,这标记便成了他控制手下的毒咒。\"白霜不是主谋。\"他将蚀日草簪收进袖中,\"她背后有人。\"
苏昭没说话。
她望着供桌上苏老爷的牌位,血洼里的\"苏\"字,突然伸手抹了把脸。
裴砚这才发现她脸上有水——不知是汗,还是泪。\"昭昭...\"
\"去密室。\"她吸了吸鼻子,弯腰捡起白霜的短刃,\"我要看看这刀上的蚀日草汁,和血月有什么关联。\"
深夜的密室里,烛火跳得人心慌。
裴砚铺开问魂宗残卷,镇灵铃压着边角。
残卷最里页有幅图,画着轮血色的月亮,月中站着个身影——眉眼与方砚舟有七分相似。
他摸出袖中蚀日草簪,草叶上的血珠滴在图上,晕开个暗红的圈。
\"裴郎?\"苏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抱着白霜的短刃,发间银簪闪了闪,\"林婶说老张头的伤稳住了,血月...还有两天。\"
裴砚将残卷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有行小字,被他用朱砂描过十遍:\"蚀日之劫,起于同袍血。\"他抬头看向苏昭,她眼尾的朱砂已经晕开,像团烧得正旺的火。\"昭昭,\"他将残卷推到她面前,\"明天开始,我们要学更厉害的术法了。\"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残卷的边角被火星燎着,腾起一缕黑烟。
裴砚忙用镇灵铃压灭,却见焦黑处显出行更小的字——那是他从未注意过的,关于\"血月之夜,如何唤醒被封印的记忆\"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