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月下显灵(2/2)
裴砚的鞋跟刚碾上苏府青石板,就听见正厅方向传来茶盏搁在案几上的脆响。
苏昭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掐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有异常\"暗号。
他垂眸扫过她发颤的睫毛,将她往廊下的石榴树后又推了半寸。
\"孙管事,这秘银弩的图纸...\"苏宏的公鸭嗓透过雕花窗棂漏出来,混着炭火盆里松枝爆裂的噼啪声,\"您说要五十个活口探幽冥谷新出的诡雾带...我苏府哪来这么多人?\"
裴砚的背肌瞬间绷紧。
他反手扣住苏昭手腕,在她手心里快速划了三横——\"噤声\"。
借着树影掩住身形,他屈指抵住耳后,舌尖轻轻抵住上颚。
这是问魂宗\"听风术\"的起手式,十年前他在宗内藏书阁偷看到的残页里,这招能将三丈内的声息凝成线,直贯耳底。
\"苏老爷装糊涂?\"另一个男声带着砂纸擦过铁器的刺响,应该是血月商队的孙七,\"您家三小姐的拾荒队,前儿个刚从乱葬岗捡回三十车粮。
那些小崽子跟野狗似的,在诡雾里钻惯了——\"他突然低笑一声,\"再说了,方公子不是早把话递过来了?
蚀日之钥在苏昭身上,她的人,死几个不正好试出她的血脉深浅?\"
苏昭的指甲猛地扎进裴砚虎口。
他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发抖,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
但她咬着唇没出声,只是攥住他衣袖的手几乎要把缎面扯破。
裴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三天前拾荒队里那个总爱往他兜里塞野枣的小栓子,此刻应该正在灶房给大家熬热粥。
\"孙管事,内城名额...\"苏宏的声音突然黏腻起来,\"您说的那批秘银武器,真能换三个内城名额?\"
\"苏府上下百口人,三个名额够谁?\"孙七嗤笑,\"方公子说了,只要苏昭活着进内城,别说三个,三十个都有。
至于那些拾荒的...\"他的语气陡然冷下来,\"死了就死了,反正荒城每天要埋的人,比城墙砖都多。\"
裴砚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看见苏昭的眼尾泛起红,像被人拿火折子烫了一下。
正厅里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应该是苏宏拍了桌子:\"孙七!
我苏宏也是有头有脸的——\"
\"有头有脸?\"孙七的声音突然逼近窗户,裴砚甚至能听见他指甲刮过窗纸的刺啦声,\"上个月您私吞商队五十车粮款,账册上写的是'赈灾捐给城主府'。
您猜城主府的镇灵碑,能镇得住贪墨粮款的活死人吗?\"
苏宏突然没了声。
裴砚能想象他那张肥脸上的汗珠子正啪嗒啪嗒砸在锦缎马褂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喘着粗气说:\"拾荒队明儿个就出发...但秘银弩得先给我看货。\"
\"成。\"孙七的脚步声往门口挪,\"亥时三刻,西墙根老槐树下。\"
裴砚拽着苏昭缩进更暗的角落。
月光被乌云遮住半边,正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孙七的身影先闪出来,玄色大氅扫过台阶下的青苔。
苏宏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锦盒,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那是裴砚上月在苏昭妆匣里见过的,装着她母亲留下的珍珠簪。
\"昭昭,\"裴砚贴着她耳朵,声音轻得像落在蛛网上的雪,\"去柴房拿我藏的那把旧算盘。\"苏昭立刻点头,发梢扫过他下巴。
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院角,他整了整皱巴巴的青衫,踉跄着往账房方向走,嘴里哼起跑调的俚曲——这是他装痴傻时的惯常模样。
账房的门虚掩着,烛台上的牛油烛燃了半截。
裴砚踉跄着撞翻条凳,在苏宏的案几前\"扑通\"跪下,手指在账本上胡乱划拉:\"算...算珠子呢?
大老爷说...说要盘粮...\"他的指尖突然顿住——三月初八的账页上,\"血月商队粮款\"一栏写着\"一百车\",可背面夹着的商队回执上,明明白白盖着\"一百五十车\"的朱印。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
更收人签名歪歪扭扭,跟他上个月在城主府见过的师爷笔迹截然不同。
苏宏的私印盖在每一页的骑缝处,红泥里还沾着半粒芝麻——这是苏昭总说他\"吃芝麻糖不擦手\"的证据。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裴砚把账本原样叠好,袖中短刃轻轻划开案几暗格,将偷藏的半块碎玉塞进去。
那玉面的问魂宗图腾擦过掌心,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刚直起腰,就听见院外传来苏昭的声音:\"裴痴子!
又偷跑账房!\"
苏昭举着算盘冲进来,发辫上沾着柴草。
她作势要打,算盘却轻轻敲在他肩头:\"大老爷要查账,你倒先把账房翻得跟狗窝似的!\"裴砚顺势往地上一坐,抓着她裙角傻笑:\"昭昭打...昭昭不疼...\"余光瞥见苏宏的身影在院外闪过,他悄悄冲她眨了眨眼。
深夜,苏昭的闺房里,烛火跳了三跳。
裴砚将残卷铺在桌上,血字\"妖神之女,蚀日之钥\"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苏昭跪坐在他对面,后颈的胎记隔着薄纱小衣,透出淡金色的光。
他指尖按在她后颈大椎穴上,残卷里关于\"遮魂咒\"的记载突然清晰起来:\"以血为引,以魂为锁,可掩血脉于天地耳目。\"
\"会疼吗?\"苏昭歪着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星子。
裴砚掏出怀里的明珠,它的脉动与她的心跳同频。
他将明珠按在胎记上,淡金色的光与明珠的红光纠缠着窜起,在两人之间凝成一团薄雾。
残卷突然无风自动,最后一页的血字缓缓浮现:\"遮魂易,护心难。\"
窗外,血月不知何时又升起来了。
裴砚望着苏昭渐渐淡去的胎记,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等明天拾荒队出发的号角响起,所有的伏笔,都将在诡雾里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