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月下的誓言(1/2)
排水洞的霉味裹着苏昭银铃的嗡鸣往鼻腔里钻。
裴砚攥着她的手,能摸到她手背上鳞片的粗糙,像摸过青阳城后巷老墙的砖缝——那墙他十岁时躲狗贩子,曾在上面蹭破过皮。
此刻这粗糙却烫得他心慌,因为苏昭的指甲正一寸寸变成青黑,掐进他掌心里。
\"三条路。\"他喉结动了动,火把的光已经漫到洞壁,照出她额间鳞片的纹路,\"中间那条。\"
\"凭什么?\"苏昭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沙哑,幽绿瞳孔里映着他发颤的影子。
她另一只手的银铃突然爆出血珠,\"你闻不到?
中间的潮气更重,应该通着护城河。\"
裴砚猛地吸气。
他确实闻到了,混在腐鼠味里若有若无的水腥——这丫头,就算血脉要撑爆身子,脑子还是转得比他快。
他反手将她护在身后,后腰贴上潮湿的洞壁:\"数到三,跑。\"
\"一——\"
\"二——\"
\"砚哥!昭姐!\"
突如其来的喊声响彻地道。
裴砚耳朵嗡地一震,转头的瞬间,一团灰烟\"砰\"地炸开,辣得他睁不开眼。
追兵的骂声混着咳嗽涌进鼻腔,有人的朴刀\"当啷\"砸在地上。
\"这边!\"那声音带着哭腔,是阿福。
裴砚抹了把脸,看见地道口的阴影里站着个瘦高身影,怀里还揣着半打没扔完的烟雾弹,裤脚沾着泥,左脸肿得老高——分明是被人揍过。
苏昭的银铃突然一凉。
裴砚低头,见她额间的鳞片正在消退,幽绿瞳孔里重新浮起水光:\"阿福?
你怎么...\"
\"先跑啊!\"阿福抓起最后两颗烟雾弹砸向追兵方向,火星子溅在洞壁上,\"他们在巷口布了人,我绕到排水渠爬进来的!\"
裴砚拽着苏昭冲向阿福,经过那团灰烟时,他瞥见两个追兵捂着眼睛打滚,脸上全是被银铃碎片划的血道子——苏昭刚才那一下,是拿命在拼。
\"昭姐你手!\"阿福突然扑过来,抓住苏昭渗血的掌心。
少年的手指粗粝,沾着烟末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上的鳞片,\"林九那狗日的,前天带人砸了咱们拾荒队的窝,说要找什么'镇灵碑钥匙'。
我偷听到他们说...说活碑祭今晚亥时开始。\"
\"活碑祭?\"裴砚脚步一顿。
青阳城的镇灵碑每三年要取活人血祭,他曾在问魂宗残卷里见过记载——但那是为了加固结界。
可林九这种地痞,怎么会懂这些?
\"我记着昭姐说过,红姨的生魂丹能镇妖。\"阿福从怀里掏出团皱巴巴的纸,展开是歪歪扭扭的地图,\"昨儿我跟着他们去了红姨的棺材铺,看见林九对着本破书念咒,书皮上...上有跟昭姐银铃一样的血纹。\"
苏昭的银铃突然发出蜂鸣。
裴砚盯着她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追兵问他\"林爷的钥匙呢\"时,他信口胡诌的\"红姨生魂丹瓶子\"——原来不是胡诌。
林九要的钥匙,根本就藏在红姨的药瓶里,而红姨...是苏府当年安置的暗桩,专门看守问魂宗残卷的。
\"走。\"他突然加快脚步,地道尽头的天光已经漏进来,是青阳城西边的乱葬岗,\"阿福,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走排水洞?\"
\"我...我猜昭姐会选有水的路。\"阿福挠了挠肿脸,\"之前拾荒队躲野狗,她总说'水往低处流,人往活路走'。\"
苏昭突然笑出声,银铃在她掌心轻颤。
裴砚转头,见她额间的鳞片彻底褪了,眼睛又变回清亮的琥珀色,只是眼尾还沾着血珠:\"阿福,你比野狗聪明。\"
\"昭姐!\"阿福急得耳朵通红,\"我还打听到,林九找了个穿黑衣服的先生,那先生说...说蚀日之劫还没到最凶的时候,要借活碑祭引什么'妖神'。\"
裴砚的逆字印记突然灼痛。
他想起十岁那年,问魂宗被灭门时,带头的人腰间挂的就是这样的黑玉牌——和阿福描述的\"黑衣服先生\"腰间挂的,一模一样。
天光越来越亮。
三人钻出排水洞,正撞上进乱葬岗的晨雾里。
雾里飘着纸钱灰,远处传来镇灵碑的嗡鸣——那是活碑祭要开始的征兆。
\"分开走。\"裴砚突然停住脚,把阿福手里的地图抢过来,\"昭昭跟我去红姨棺材铺,阿福去东市找老周,就说...就说苏府要收他压箱底的火药。\"
\"不行!\"苏昭拽住他衣袖,\"我跟你一起——\"
\"你的银铃还在渗血。\"裴砚按住她手背,触感烫得惊人,\"林九要的是钥匙,是蚀日的秘密,不是你的命。
但要是你妖化彻底,他们会把你当活祭品。\"
阿福突然扯了扯他衣角:\"砚哥,我能保护昭姐。\"少年的声音发闷,\"我昨天偷了林九的刀,藏在乱葬岗第三棵老槐树下。\"
裴砚望着阿福肿起的脸,又望向苏昭泛着水光的眼睛。
晨雾里飘来镇灵碑的第二声嗡鸣,比第一声更沉,像有人在敲他的天灵盖。
\"戌时三刻,城隍庙后巷。\"他把地图撕成两半,一半塞给阿福,一半攥进掌心,\"谁迟到,就把拾荒队最破的那辆板车推去喂野狗。\"
苏昭突然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的唇带着银铃的凉意,混着淡淡的血腥:\"砚哥哥要是敢丢我,我就用银铃扎你一百个洞。\"
裴砚摸着发烫的脸颊,看阿福护着苏昭往东边跑,看两人的身影渐渐融进晨雾里。
镇灵碑的第三声嗡鸣响起时,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张地图,逆字印记还在灼痛——这次,他不会再让十年前的血,溅到他在乎的人身上。
暮云漫过青阳城头时,裴砚正蹲在城隍庙后巷的断墙根下。
他摸出怀里半块冷掉的炊饼,啃到第三口时,齿间突然尝到铁锈味——是逆字印记又在灼痛。
“戌时三刻。”他对着暮色呢喃,指腹蹭过墙面新鲜的抓痕。
那是苏昭今早用银铃尖划下的暗号,三道短痕,一道长,像只歪头的小兽。
他记得她踮脚亲他时,发梢扫过他耳垂的痒,记得她沾着血珠的眼尾,在晨雾里亮得像两颗浸了酒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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