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1/2)
第45章45
◎“娘子,我必不负你”◎
混账?她竟然骂他混账?
怎么可能,她才不是这样要强凶悍的性子,她明明那么恬静淡雅,连朵花都舍不得采的人,竟然出口骂他,还给了他一刀。
他的女人从来都是听话懂事,哪有像她一般敢触怒他,甚至对他不屑一顾的。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捂着心口不断涌出血的伤口,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上头。
他感到自己的手被鲜血浸透,低头看一袭白衣,被血染的不成样子,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他死的时候——
处心积虑夺得了帝位,在处死了沈玉衡后,没过两年,他便培植起了新的暗卫首领,将夺嫡之时所用的招数如法炮制,陆续除掉了一些心有不臣的人,其中也包括当初那个享誉美名的废太子。
用人如修剪枝桠,去掉他不能用的,不为他用的,留下他想要的,还算有用的。
可事情总会发生意外,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朝中的大臣越发沉默寡言,问他们几句,他们也只会说“陛下英明,尽听陛下吩咐”。
一群本该替他出谋划策、处理国家大事的臣子,竟一个比一个有奴性,没有济世之才,尽是些无能附和的狗东西。
他独自处理国事,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没过几年便累垮了身子。
登基七年后,当初被杀的废太子的儿子也满了十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员说他暴行无德,要拥护废太子之子为帝,连一向忠君爱国的顾老将军也倒戈相向,几乎在一夜之间,他便从高高在上的帝王,成了众臣和百姓们口诛笔伐的暴君。
一群心怀不轨的叛臣乱党,为了另立新主,竟然污蔑他是暴君!
他为了大周朝耗费了多少心血,这些人丝毫不敢念他的付出也就罢了,竟然还颠倒是非,谋朝篡位!
“啊,杀人了!”
叛军冲入皇城,拼杀声逐渐靠近勤政殿,伺候在外的太监宫女早已逃之夭夭,在内伺候的也是瑟瑟发抖,不过是碍于天子的威严,终是不敢乱动一下。
“皇上,臣妾好怕。”柳依依扑在他怀里,声音又娇又软,颤抖的声音惹人怜爱心动。
若在平时,沈晏一定会好好疼爱她一番,哄得她开开心心笑出声来。
可现在这样的场合,别说他没有兴致,就是有,在步步逼近的叛军面前,也是痛恨和不解充斥头脑,握紧剑柄,时刻准备着砍下来人的头。
后来便是一片混乱,叛军闯进殿来,太监宫女们四散逃离,连扑在他怀里的柳依依也惊叫着逃跑。
皇后华贵的衣物在后面拖着长长的衣摆,被几个叛军看到了,一脚踩住。
柳依依尖叫着,如避虎狼般脱了那身她最爱的用金丝钩织的皇后吉服,样子滑稽又惊恐。
沈晏陷在混战中,根本无暇顾及一个女子的死活,杀到最后,被众人围在中心,看着他负隅顽抗的模样,就像围观一个笑话。
他才不是笑话,在诸位兄弟中,他赢到了最后,如果不是这些结党营私的叛贼,他绝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不服输,他不会输。
即使死在叛军刀下,他也没有输。
他重生了。
重来一世,再次登上帝位,他一定要把那些毁了他江山的人,通通凌迟处死。
死前,他身边无一人相随,那个说着最爱他,愿意为他去死的皇后,也不知在乱军剑下逃了多久,有没有活下来。
他似乎并不在意,除了今日一时感触念起旧事,想了这么一下之外,便从来没有想过柳依依的前程。
或许是前世做了七年夫妻,彼此之间各种各样的事都做过无数回,早没了彼此互通心意时的心动欢喜,一年复一年,后宫佳丽数也数不清,她美貌不再,与那些花枝招展的新人相比,再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不过是念着夺嫡时的陪伴相守,又因为她实在听话,从来没有惹他生气过,才留在身边,让她安安稳稳的做皇后。
如今重生回来,也没怎么想过她,只是一夜又一夜的,梦到柳云溪。
他有过那么多女人,竟然会梦到一个连嘴都没给他碰过的,矫情又不识擡举的女人。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都已经见到他了,竟然还会选择沈玉衡那个废物。
难怪他不喜欢她。
可就算不喜欢,他也要得到她。
这样的想法前几天就有过,可那时只轻飘飘的玩笑。
在这一刻,按着心上的伤口,得到她征服她的念头就像那把匕首一样,狠狠的钻进了他心里。
她伤他的时候有多大胆多决绝,日后伏在他榻上承宠时就会有多屈辱多娇媚。
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手心。
“呵哈……哈哈哈……”沈晏哼笑一声,像是发觉了什么欢心的事,低笑起来。
身旁上来为他止血的暗卫紧张道:“主子,您不要乱动,刀口刺的太深,恐怕要伤到心肺。”
另一人找出了药奉到他跟前。
他随手拿了药吞下去,吞咽的时候拉扯到身体才感觉到撕扯的疼痛,但在奴才们面前依旧要维持上位者的威严。
故作从容,“一点突发情况就让你急慌了神,要你们有什么用。”
低头看着他们为自己处理伤口,随口调侃,“她没刺到要害……没受过专门的杀人训练,力气又小,就这点本事还敢杀我,该说她是胆子大,还是蠢呢?”
暗卫们紧张又小心地解开衣物,擦拭血迹,沉默中,一人开口道:“主子,天下女子多得数不清,像她那般不识趣的,主子何必挂牵,既然有心伤人,不如早早除了她。”
闻言,沈晏挑了下眉,“哦?看来你很有想法。”
暗卫低着脸,神情专注的包扎着伤口,嘴上恭敬道:“不敢,但六皇子背叛主子,那女子又是六皇子的未婚妻,主子若杀了她,岂不是能出了一口恶气,更能叫六皇子痛不欲生啊。”
沈晏豢养的暗卫人数虽算不上多,但暗卫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脏事,想要近身往上爬,就要抓住机会揣摩主子的心思。
跟在沈晏身边久了,暗卫们也都知道他一向待六皇子不善,才敢在此时开口说这些来迎合主子。
暗卫说的诚恳,落在沈晏耳中并不很中听。
他冷声道:“叫沈玉衡痛不欲生有很多方法,他如今已经被蚀骨销魂散折磨的心智疯癫,等药性淡去,不出三日,他就会来找我,等到那时,他照样要做我手底下的一条狗。”
本是想杀了他的,无奈他拼死抵抗,今日一见又折损了不少暗卫进去。
如今要杀他,只怕仍不容易。
沈晏权衡利弊,自己还要谋划不久之后夺嫡之事,不能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清理叛徒上,才用了私藏已久的蚀骨销魂散。
沈玉衡不是隐藏身份、远离皇室吗,那就帮他遂了这个心愿,告诉世人六皇子已死,从今往后,他只能做自己身边最低贱的一条狗。
“是,主子英明。”暗卫附和。
沈晏收拢了心意,垂着眼睛问:“你刚才还说要杀了柳云溪?”
主子主动和他搭话,暗卫受宠若惊,继续说:“奴才不敢,只是看待女子对您如此不敬,主子何等热情,她竟弃之如敝履,真是不识擡举。”
闻言,男人审视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狠下来,“我待她很热情?她对我弃之如敝履?”
他哪里待她热情了?
这些狗东西随便看两眼就敢胡扯。
读懂男人语气中的不善,暗卫忙松了手,跪到地上,“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该死。”
沈晏几乎要动怒,可是稍微生气一下,心口上的伤便疼的厉害,无奈只得收敛了怒气,扮作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念在你是初犯,且先不追究了。下次再在我面前胡乱嚼舌根,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暗卫紧张的磕头,谢恩道:“谢主子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处理好伤口后,随意换了身外衣,仍要继续等在附近,守株待兔。
过了半个时辰,外头传来响动。
院门被推开,又走来一人。
几人神经紧绷,直到看清来人也是暗卫,才放松下来。
沈晏轻吐了口气,“什么事?”
暗卫上前来回话,“主子带人离开后,奴才们守在客栈附近,发现了有人蓄意在窥探。”
“是沈玉衡的人?”
“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听到是个女子,沈晏并不关心,随意道:“三更半夜独自跑出来,能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奴才在暗地里偷听,听她对客栈掌柜询问的,是……”
“还不快说。”
“是您的大名,她问沈晏住在那间房。”暗卫说着,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一行人来到扬州,一路上都未暴露过真实姓名,为什么一个扬州普通人家的女子会知道当朝三皇子的大名?还敢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
沈晏也察觉到此事暗含危机,“她人现在在哪?”
“已经从客栈离开了。”
他眯起眼睛,严肃道:“一次或许是巧合,拨两个人去盯紧她,下次再见到她打听我的消息,就把她给我抓过来。”
“是。”
沈晏皱起眉,心想如果方才没有见过柳云溪,他还能怀疑此刻在打听消息的是她——若是她就好了。
可明显不是她。
不是她的话,是谁都无所谓了。
——
偏远的民坊中道路年久失修,十间宅院也未必有两间亮着,柳云溪同箬竹一起在附近找了好久,一个时辰过去,不知跑了多远,仍旧找不到他一丝踪迹。
若是沈玉衡有意要躲,即便是她来找,也找不到,是不是就说明,他有意避开她,并不想让她见到自己。
她对沈玉衡而言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被下药了不跟她说,一个人面对就能解决问题吗?
柳云溪感到深深的失落,好像一碗酸苦的药洒在了心里,心上皱皱巴巴的,心慌的厉害。
难道她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起他空洞的心?
也许一时的温柔能给他慰藉,可背对背相互依靠的信心却要倚仗彼此的势均力敌。
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一起承担,每次看到少年那双眼睛,她都在心中感慨这瞬间的美好,暗暗发誓,定会和他共进退。却没想到,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去承担,甚至都没有向她透露过半分。
所以,她在他眼中,真的不是一个值得相信和依靠的未婚妻吗?
独自承受着心上的压力,一想到此刻在另一个地方,少年也在独自承受痛苦,心上便痛得更厉害。
今夜的云格外浓厚,冷风吹也吹不开,被遮在云后的月只能隔着云层照下模糊不清的月光。
过了半个时辰,少女的身子都被夜风吹凉,才听到些声响。
回过头,又是一个没见过的密探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小姐,我们找到主上了。”
她忙问:“在哪儿?”
“在城郊的观音庙里,我们是在前往您私宅的路上发现他的。”
她和玉衡只在送李先生去私宅住下的时候走过那条路,难道他是想去私宅躲着,走到半路或许是太难受了,才临时藏进了观音庙里。
想到这里,紧张的问:“他是不是不太好。”
密探沉默着皱眉,她一看就知晓,不再多问,忙催促:“快带我去那儿。”
夜里城门紧闭,马车停在城门前被守城的将士拦了下来,密探前去交涉,很快便开了城门。
在城里时还要控制马车的行进,不能发出太大声响,出了城便再无顾忌,加紧马鞭,飞一般的奔驰。
大路上分出一条小路通往观音庙,车辙后扬起尘土,马车停在庙院前。
柳云溪着急的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进院中。
院子里种着一棵菩提树,秋末落叶,只剩得光秃秃的枝桠,暗淡的月光从树梢拂过,落在庙宇前。
树下守着两个密探,墨影和另外几个听召而来的密探守在门窗外。
她从树下走过,看到院中的人员布置,对着门口的墨影问:“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外头?”
墨影低头:“主上神智不太清醒,属下们不敢贸然接近。”
闻言,柳云溪有一瞬的担忧,很快便作出了决定,继续往门前去,伸手就要推开庙门。
他就在里面。
纵然不清醒,她也要去陪着他。
门被推动,嘎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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