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中(1/2)
长生殿·中
江识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从河滩上到河中的即墨身边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安全感都是来自于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甚至连哥哥都没有方法保全他的时候,即墨的店居然是他最后的避风港。所以当他在看到即墨的身影、听到他说话的一瞬间,难以承受的恐惧几乎快把江识吞没了,他立刻就想要到他的身边去,却被郑元书死死抱住。
河水没过即墨的胸口,他头顶的断桥的边缘垂落下来两条沉重的铁链将他的双手高高吊起,拷住手腕的地方向内有些一圈尖锐的倒刺,扎透了他的手腕,已经干涸的血迹徒留在手臂上,像是松树上结晶的琥珀一样。
初青看着即墨耸起的肩胛骨上和自己哥哥几乎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心口一痛,死死咬着嘴唇,可经年混过的直觉让他未轻易动作半分,另一只手还扯着不知所措的褚庭。
“别过来……”即墨用尽全力地侧过头,一半的面孔已经湿漉个透,腐蚀地只剩下里头惨败的骨头,和如同厉鬼一般翠绿的瞳孔。“别过来!”
无数半透明的魂魄从即墨的身体里穿过去,它们魂魄里纠缠的污浊与晦气就留在了即墨的皮肉里,而后慢慢地向四周腐蚀过去,即使即墨将鳞片布满自己的身体,延缓自己皮肉被剥削腐蚀的痛处也没有用,而且激流一遍遍冲击着他单薄的身体,冲出大量的血,又被稀释变透明。迦叶若火被河水冲刷着在经脉里乱窜,原本已经凝实的心脏,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扯断、崩析……
断桥的对面,并肩而立的两个男人带着诡异的面具,还有懒懒散散侧卧在岸边石头上的一个男生,他双目上系着轻薄的绸布,是裴澄澜。
江识刚想开口喊即墨,就看见对岸的一个男人忽然就擡手,食指树在唇前。
“嘘……”
“蜇萤!”即墨很慌张地朝着裴澄澜那岸看过去。“不要!”
“呵呵……”被称作蜇萤的男子轻笑了一声,擡起的手放下,搭在另一个高贵男人的手腕上。“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尘缘倥偬,忉利有天情更永。不比凡间梦,悲欢和哄,恩与爱总成空。”
这声音幽幽传过来的瞬间,郑元书不知怎么的,猛地扯着江识往后退了一步,完全不同于往常淡定理智的模样,他另一只手剧烈地颤抖,捂住自己的喉咙,像是溺水一般大口喘息。而一旁的江识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像是骨头和魂魄都被抽走了一样。
在意的、看重的……都会眼睁睁感受着这些从身体里慢慢被抽空出去,不论曾经多么珍惜、努力、费尽心机获得的一切,都留不住,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郑元书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骄傲自持,如同凌迟一般被剥离,只留下一种令人躁动不安的空洞,让人感觉头特别重,身子却发麻发软,让他怎么折腾都找不到可以落脚安心的地方。
其他人也同样能感觉到那种让人无所适从的空,似乎自己能把握住的自己在在流失下去,那种唯一支撑自己的脊柱慢慢溶解的感觉,几乎能把人逼疯。
初青两只眼睛爆红,褚庭整张脸都是木的,江识整个人都在抖,他们都在那种巨大的无法压制的恐惧下,不自觉的往后退。
“蜇萤!”即墨的声音几乎是气音,手腕上的铁铐因为他的挣扎,将伤口重新撕裂,血不断迸溅在他的肩膀和面孔上,即墨深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攥住束缚自己的铁链,忍下疼痛,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我同意了。你说的,我同意了!让他们离开。”
戏声轻轻落在在磅礴的大河水声之中,渐渐虚无。
“你知道该做些什么。”男人声音像是绸缎突然浸水结了冰。“别忘了,你做的选择。”
即墨原本紧紧攥着铁链的手,闻言猛地松开,他垂着的头缓缓擡起,嘴唇微微张开,一团雾气从他口中飘忽出来,像是他最后的一□□气,原本护住身体的坚硬鳞片也慢慢收敛回心口去,暴露出来的皮肤瞬间像是被强酸腐蚀,徒留焦黑卷曲的皮肉残存附着在骨架上,可是骨架也在慢慢扭曲,还有即墨曾经积攒多年才终于构造出的心脏,他作为人的证明,慢慢被这河水吞噬……
即墨的意识在逐渐消失,整个人都往下沉。
“小鬼头!”
有一双手接抱住了即墨,让即墨整个人坐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被蚕食的心口脱离出水面。是阎曈。
“你他妈的不是最会耍滑头了吗!这时候这么老实做什么!”
阎曈脸色惨白,整个人咬牙努力稳定地漂浮在河面上,找不到越过门的魂魄在他身体里不断穿梭,没多久就让他身体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没多久,他们头顶传来砸铁链的声音,是江识他们。郑元书跟褚庭拽住江识的双脚,让他倒吊下来,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在砸手铐的铜锁。
“凶他干什么!”初青游到阎曈身前,踩水稳住自身,而后帮阎曈托住即墨的后背,让他伤痕累累的双手不必再承受身体的重量。
“还有……一天。”即墨勉强开口,大滩大滩浓稠的献血从他口中掉落出来。“你们快离开……这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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