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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帘帷,走出雅间,朝外望去,便见余嬷嬷立在马车侧等她。
戚凤箫将玉佩塞入袖袋中,捧着装芙蓉玉头面的螺钿匣,走出银楼。
余嬷嬷见她出来,急道:“店里掌柜说,那东西贵重,他不敢轻易收,得见见人才行,否则便带着我和那些东西一起都见官。”
她已不求当出高价,没想到那掌柜这般谨慎。
“没事,我过去一趟。”
当铺离得不远,戚凤箫戴着面纱,从避人的巷道穿过去,进门前,还小心地四下望了望。
昨日掌柜的忙着没注意,这会子进到戚凤箫进来,看到她容貌不俗,还戴着面纱,立时有了猜测。
于是,招呼戚凤箫时,态度几乎可以说是恭敬。
戚凤箫进店时,便已料到会被掌柜的盘问,她已想好说辞。
没想到,掌柜什么也没问,只问她想当多少银钱,是要银票还是现银。
“五千两,要银票。”戚凤箫怕他再压价,便喊出比余嬷嬷先前说的高出一成的价格,为了让掌柜的安心,她柔声道,“这些东西来路保证没问题,且我多半不会来赎,掌柜的见多识广,应当知道,我并未狮子大开口。”
“是是。”掌柜的吩咐伙计去奉茶水、点心,又把东西细细清点了一遍。
“夫人是想要王氏钱庄的银票,还是李氏钱庄的?”掌柜的又问,脸上还堆着笑,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戚凤箫看着伙计搬东西的背影,想到那几套头面,心里似在滴血。
“王氏钱庄的吧。”戚凤箫随口应。
方才进门前,余嬷嬷就同她说过,王氏钱庄在各地的分号多些,她们离开京城,人海茫茫去找她娘,不知要去多少地方,兑王氏钱庄的方便些。
戚凤箫相信二公子查到的消息,已然接受她娘死了的事实,可余嬷嬷怎么也不肯接受,罢了,她自小长在别庄,没去过什么地方,不如顺余嬷嬷的意,陪她到处走走,沿路找找亲娘冷氏。
万一老天真的开眼,冷氏没死呢?
念头一闪而过,戚凤箫暗自摇头,成日里被余嬷嬷念叨着找她娘,她也有些魔怔了。
银票交给余嬷嬷收好,戚凤箫没走正门,而是小心地从后门出去。
穿过两条巷子,再回到正街,余嬷嬷带着银票回马车上,戚凤箫则转头走进一家不起眼的铺子。
这铺子,她昨日与宋玉莹会合前,无意中看到过,方才也问过银楼的掌柜。
铺子是一位老匠人开得,专做各式各样的通草花。
昨日路过,看门面便觉雅致。
进到店中,戚凤箫立时被那些栩栩如生的花卉异草吸引。
匠人手艺精湛,凡是戚凤箫能说出的花卉,没有他做不出的。
戚凤箫相中一套盆景,只是匠人的搭配她不太满意,便细细说了自己的想法,让匠人做些调整。
一个时辰后,盆景完成,里面高低错落插着四种花草,赏心悦目,意头也好。
她付了银钱,叫人好生送去忠勇侯府给府上大小姐,匠人自不敢怠慢。
忙了一下午,戚凤箫眼皮吹得泛红,身上却不觉得冷。
许是想做的事都已做好,了却许多心事,回府时,竟也没像昨日那般觉得累。
马车没去侯府正门,而是走的岁寒居这边的角门。
走进门内,戚凤箫一擡眸,发现门里靠墙站着两列侍卫,清一色的玄青劲装,神情肃穆。
那些侍卫,与侯府的护院,显然不同。
看门的护院战战兢兢,戚凤箫也意识到那些人来头不小,也没敢问,只想着等回到岁苑去问宋玉光。
可谁知,宋玉光不在岁苑,而是去了寒苑。
“我去找他。”戚凤箫怕是有人进了侯府,为难侯爷和侯夫人,她心里不踏实,只想到去找宋玉光。
她只顾着担心,根本没想到,若有上位者要为难侯爷和侯夫人,怎么不走正门?
寒苑里,皇帝坐在上首太师椅中,捧着一盏茶,眼睛一错不错看着陈太医为宋玉光施针。
一刻钟后,陈太医将银针一根一根拔出。
皇帝手中热茶早已凉透,他犹自未觉,微微倾身问:“如何?”
“陛下稍待。”陈太医拿帕子擦了一下额角的汗,走到宋玉光身后,解下他脑后系带,遮目的绸带散开来。
“璋华,你且睁开眼试试看。”陈太医自己也紧张。
按理说,宋玉光体内余毒已尽数驱除,前两日就该能看见些东西的,可他看不见。
这一回,陈太医怕希望还是会落空。
他倒是已习惯,大不了再换个法子试试。
可今日陛下悄无声息突然驾临,他一点准备也无,若再治不好,他只怕没法儿对皇帝交待。
宋玉光并未立时睁眼。
眼珠的轮廓在眼皮下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皇帝期望的目光,也记得宫里传出的密报。
眼前热切盼着他复明的皇帝,他以为只是对他寄予厚望,等着他好起来,去打退北剌的君王,没想到,还是他的生父。
先前,他设法将证据递上去,皇帝明知四皇子派人下毒暗害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宋玉光以为,是因为皇帝心中属意四皇子做储君。
万万没想到,皇帝只是拿此事逼迫母亲,逼母亲承认他的身世。
从前,他们是君臣,忠勇侯府不会出反臣,他没有肖想过那个位置。
可如今,他们亦是父子,虽然皇帝什么也没说,他也能感受到皇帝对他的期待,不止是想让他杀敌卫国。
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宋玉光不是不渴望。
只是,皇帝曾对母亲始乱终弃,又使卑鄙手段逼迫母亲,宋玉光对那位置又有些不屑。
“玉光。”皇帝握着凉透的茶盏,沉声唤,“睁眼看看。”
皇帝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拽出来,宋玉光缓缓睁开眼皮,看到眼前模糊的陈设和人影。
像是隔着浓雾,隐隐辨出些轮廓,可他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了!
“陈樾,我能看见一些虚影。”宋玉光侧眸望向陈樾,饶是他镇定自持,语气也透出些许激动。
“好,好!”皇帝放下茶盏,忍不住击掌。
指着陈樾道:“陈樾,你快瞧瞧他的眼睛。”
话音刚落,宋玉光听见院外有动静,隐约是戚凤箫的声音。
“长风,快带我去见世子,府里可能有事。”戚凤箫匆匆说完,才瞥见寒苑的门里,也站着四位玄青劲装的侍卫,她嗓音戛然而止,面色发白。
屋内,宋玉光扯过陈樾手中绸带,重新遮住双目,起身朝门扇处走:“长风,让少夫人进来。”
戚凤箫:再见,我先回去了。
皇帝:可能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