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2）
第六十四章
由于哭得太累了，圣女殿下今晚比以往睡得都早，还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她的脑袋就已经一点一点的了。
艾利克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被他这样一动，桃乐丝立刻从迷迷糊糊的梦中醒了过来。
她的睡意仍旧没有消散，只是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不肯放他离开。
“……怎么了？”
艾利克迁就地停下了步伐，语气中难得有几分淡淡的耐心。
不安让她无法果断结束这一天，或许是想联络一下感情，桃乐丝小声道：“你不要走，陪我聊聊天好不好？等我睡着之后你再离开嘛。”
“聊什么？”
话是这样说，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好要说什么，今天又隐隐约约察觉出卡洛斯好像并不喜欢回忆两人之间的往事，圣女殿下思考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那、那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艾利克有片刻的无语，刚想嘲讽她还是小孩子吗居然还要人讲故事哄她睡觉，但话还没出口，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她刚哭过，现在还红得像兔子的眼睛上。
他顿了顿，嘲讽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支着大长腿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吧，你想听什么故事？”
“都可以。”桃乐丝乖巧道，“是童话故事就更好了。”
童话故事？
艾利克想了想，经典的童话故事，应该是《白雪公主》《小红帽》《睡美人》之类的吧？
虽然他从没听过完整的童话，但大致的梗概还是知道的，只要知道主要剧情，剩下的内容他自己丰富一下大概就可以了。
艾利克想。
他开始讲《睡美人》的故事，语气平淡得堪比棒读。
“从前，有一位国王和王后，他们生下了一位美丽的公主。但公主遭到了巫女的诅咒，十五岁时陷入了沉睡，整个王宫也变成了被荆棘层层包裹的死寂之地。”
“后来，一位路经此地的王子听说了这个消息，他不顾旁人的劝告与阻拦，披荆斩棘，经过重重困难，终于见到了王宫中沉睡的公主。”
“他一把火烧掉了王宫外的荆棘，也烧死了沉睡的公主和王宫里的所有旧臣。”
“除掉这些障碍后，他顺利成为了新的国王，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终于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王子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艾利克最后下了总结：“这就是《睡美人》的故事。”
桃乐丝：“……”
桃乐丝：“我觉得这不是《睡美人》。”
“哪里不是？”
艾利克不解，公主、王子、沉睡、荆棘都有了，连结局都是“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怎么不是《睡美人》呢？
桃乐丝：“嗯……没事，我们不纠结这个，卡洛斯你再换个故事吧。”
圣女殿下很快就后悔自己说的话了，因为接下来她就有幸听到了《干翻亲爹和后妈利用魔镜上位成女王版·白雪公主》、《先吃掉狼外婆再一天烤一只狼破坏生态环境版·小红帽》以及《利用海啸淹没整座王宫复仇归来版·海的女儿》。
每个故事都很硬核，完美彰显了创作者绝不屈居下位的铁血作风。
桃乐丝忍无可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能讲点温暖人心的正常故事吗！”
艾利克不耐烦：“这还不够温暖人心吗？童话里每个人都对主角掏心掏肺的！”
“我要的不是物理层面的掏心掏肺好吗！你毁我童年了！”
“我怎么知道你童年听的是什么？我又没有听过！”
两人原本在大眼瞪小眼，他这句话一出，金发少女却突然怔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卡洛斯父母双亡，从小被关在教廷的地牢之中，受尽了折磨，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童年的，更不要说听童话故事了。
旁人耳熟能详的童话，他从来都没有听过。
她还让卡洛斯给她讲故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圣女殿下纯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愧疚和怜惜。
她这么简单直白的存在，情绪想法完全摆在脸上，即使没有读心术，艾利克也完全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卡洛斯。
又是卡洛斯。
心火越烧越烈，他几乎要冷笑起来了。
可是愚蠢的圣女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她还在小心翼翼又笨拙地试图转移话题：“那我们不说童话了，说点其他的吧……卡洛斯，你还从没和我讲过你来教廷之前的经历呢。”
不知为何燃起的心火并没有消散，白发少年直直地望着她，嘴角似翘非翘：“你真的想知道？”
“嗯嗯。”桃乐丝软软地说，“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好啊。”
他笑了起来。
唇角的弧度却更接近恶意。
“我出生在加纳，你可能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它是个边陲小镇，因为离污染区太近，商路不通，逐渐变得越来越贫穷，越来越荒芜。加纳是被联邦放弃的地方，理所当然的，住在其中的人们也成为了被放弃的一方。”
艾利克还是人类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是加纳这个边陲小镇的雇佣兵。
这种贫穷到极点的小地方，雇佣兵的素质当然也是参差不齐的。
但艾利克的父亲不一样，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以他的能力，就算不足以进入军队，去更好的城市谋个更好的差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却选择留在了加纳。
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过着危险又不易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离开故乡，那些没办法走出去的人，只会慢慢走向死亡，所以长大后他留了下来，他想尽己所能地让这里变得更好一点。
人们拜托给他的任务，他往往只收取很少的报酬，甚至常常无偿深入污染区救人。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污染度节节攀升，很快就到了危险的临界值。
边陲小镇的雇佣兵，又几乎都是义务劳动，哪里买得起昂贵的净化剂，联邦更不会派出“净化者”来给他们降低污染度，他们的下场基本都是一步步走向死亡。
所以，当艾利克的父亲发现自己污染值到达临界点快要异变之时，为了不堕落成怪物，他果断开枪自尽了。
艾利克母亲早逝，他自幼跟着父亲长大，按理说，有这样正直勇敢的父亲作榜样，他之后应该也会顺理成章地成长为这样正直勇敢的存在，甚至成长为一名保护大家的英雄。
但他没有。
艾利克生性冷漠，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父亲。
他聪慧得远超一般人，所以也就更能直接地理解局势。加纳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被联邦放弃的偏远小镇，没有强大的军队和净化者作为支撑，污染区迟早会一步步蔓延到这里来。
父亲的努力就像是湍急的河流中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一块小石子难道也奢望拦住能冲垮一切的洪流吗？
不过是螳臂挡车。
为了那些浑浑噩噩的、迟早会死的、甚至未必会感激他的人们，付出自己的所有甚至生命，这不是极度愚蠢的做法吗？
父亲是这样愚蠢的人，但他不是。
他也绝不愿成为这样的人。
艾利克非常早慧，幼年时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无论他的污染度有多高，他都没有丝毫失去理智的迹象。
并且他还掌握着一种奇特的能力，那种能力有点像父亲使用的精神力，但又不太一样，远比父亲所掌握的精神力更加强大也更有攻击性。
每当他用出这种力量之时，背后都会出现一对无法隐藏的纯黑色羽翼，使用完能力之后，就会陷入漫长的虚弱期。
这一切都彰显着他的非同一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艾利克很小就领悟了这个道理，他知道自己的异常一旦暴露，在加纳这个边陲小镇，他能得到的绝对不是人们的尊重和敬仰，而是恐惧和排斥。
所以他从不卖弄自己的能力，一直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不同之处，只想按照父亲的嘱托平安长大，然后当个庸庸碌碌的大人平静地度过一生。
但，他的异常还是暴露了。
父亲死后不久的一天夜里，一只闻所未闻的强大异种从笼罩着黑雾的污染区走出，袭击了沉睡中的小镇，整个加纳瞬间化作了炼狱，鲜血和硝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到处都是人们恐惧绝望的尖叫和哭喊。
不会有人来救他们的，他们是被放弃的人，加纳这个偏远之处，甚至都没有驻扎的军队。
年幼的魔神虽然还没苏醒，还不知道自己是魔神，但是以他目前的能力，在混乱中逃走也是很轻松的事。
可是他没有。
直到很久之后，艾利克也没想通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只能归咎于每个人都有脑子短路的时候，魔神也不例外。
总之，当时的他不仅没有逃走，甚至挡在了人们前方，正面拦下了那只异种。
彼时还是人类幼崽的魔神大人尚未苏醒，能力也不及自己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面对这样强大的异种，他几乎是拼到了伤痕累累的地步，才勉强杀死了对方。
可是当一切都结束之后，筋疲力尽陷入虚弱期的艾利克，得到的并不是人们的感激和尊重。
无数道视线落在了他那双黑红色的羽翼上，那是散发着恐惧和贪婪的视线，就像是深夜里狼群幽暗发绿的眼眸。
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贪婪，小镇的居民们没有向上汇报他的异常，而是趁艾利克还是虚弱期，用专门捆绑异种的铁链将他秘密关了起来。
他们想知道他身上的秘密，更想得到他那样强大奇特的力量，所以他们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身后那双奇异的翅膀上，他们试图切断他的翅膀，据为己有。
可是魔神的羽翼怎么可能落到人类手中呢？
被剥离本体的羽翅只会碎成齑粉，重新从他的背部长出来。所以他们只好一遍又一遍尝试，一遍又一遍用刀用电锯用各种工具割下和他血肉相连的翅膀，直至鲜血淋漓。
为了得到他的力量，他们尝试了种种方法——人类在折磨同类这项事业上的确有着独到的天赋，时不时还能诞生一些颇富创造力的点子，他们在他身上尝试的办法，或许不比十大酷刑逊色多少。
他不太记得自己到底被折磨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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