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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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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遇发现他现在的耐心好得不行,就得寸进尺地想尝试一下,“你喂我。”

杜节也照做。

早餐吃完了后,林遇看他在换衣服,犹豫地问,“你要去上班吗?”

“怎么?”

“不许去,”林遇小声说,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无理取闹,开始示弱加码,“不能不去吗?我头晕,没力气。”

杜节只思考了一秒,就答应了,“行。”

林遇有点惊讶,但还是开心的,于是非常配合着把药喝了。

杜节拿着本书在床边看,林遇也想看,杜节就念给他听,西班牙文,杜节念一遍原文,再给他翻译一遍,他的译文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每一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都赋予了韵律和悸动,声音温柔沉稳,林遇的脑袋本来就有点不太清醒,喝完了药更是昏昏沉沉,清音入耳,听着他的声音思绪安静下来,拽着杜节的手安稳地睡着了。

杜节放轻了声音,等他睡熟了,就自己看自己的,过一会儿给他测一□□温,过了很久,杜节胳膊有点麻了,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再换个姿势,刚一起身,林遇就惊醒了。

跟按了开关一样。

林遇醒了,但也不太清醒,睁了一下眼睛又懒懒地合上了,声音也有点似乎没精神的感觉,“你去哪里?”

“手麻了。”

“……抱歉。”林遇恋恋不舍地松开,等杜节活动了一下,又再次拉住。

杜节哭笑不得,“我都请完假了,肯定不跑。”

“不信,你骗人。”林遇说,“你总是骗人。”

“我怎么骗人了?”杜节发现他不太清醒,估计跟说梦话似的,也没上心,翻着书页,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

“你说喜欢我,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林遇侧过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只能在你划定的范围里活动,如果我犯了你的禁忌,你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丢掉,像丢掉一只冒犯你的宠物一样;又或者你喜欢我,我是你取乐的玩意儿,消磨时间的添头,发泄的工具……”

哈?!!

杜节书都看不下去了,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你压根不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忍住不去想他、不去找他?”林遇开始翻旧账,“喜欢我怎么会对我说那么重的话,让我伤心?喜欢我怎么可能还去招惹其他人?……”

“看样子你对我不满很久了呀。”杜节还纳闷他怎么那么好脾气,从来没生过气发过火,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

“你还说喜欢你的人多的是,我不听话就换掉我。”

“别冤枉人,我从没说过这种话。”这可不能认,认了以后吵个架音量都得自动低八度。

“你就有。”林遇很不讲理地认定了。

估计还是不太清醒,杜节翻开书页,看的时候回了他一句,“我没有。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是在污蔑我。”

林遇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擡起头来,愤愤地在手边捡了个枕头丢他。

杜节躲了一下,擡手接住了,装出生气的样子,但脸上还是笑着的,“动手是吧?”

林遇看不见他的表情,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只能低声认错,“对不起。”

“对不起?”杜节问,你这可都把我骂完了。

“……嗯,我任性,耍赖,不讲理。”林遇刚说完,就又急着补充,“但我生病了,你不能真的生气。”

杜节小时候很容易生病,一不舒服就开始找茬,大半夜喊起人来要吃这个看那个,要灯火通明地陪着他,还特别喜欢朝令夕改,那才叫任性呢,林遇这真是小巫见大巫,小心翼翼地试探,摸着不踩红线,任性的时候都不敢太放肆。

杜节没出声。

不会吧……

林遇以为杜节真的生气了,他没底气把自己架上高台,但杜节一直在高台上,理所应当地受万方朝拜,林遇的默认选项是先去哄他。

但林遇擡头看他,视线缓了一会儿才完全清晰,他发现杜节完全没有生气,他在笑。

跟孔雀开屏的笑不一样,跟志得意满的笑不一样,跟逢场作戏的笑不一样,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似乎很平静,但那种愉快的感觉像实质一样溢出来了。

林遇松了口气,但确实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喜欢你跟我有脾气,就算生气、吵架也可以,”杜节给他解惑,“至少彼此沟通,足够坦诚。”

林遇确实不擅长沟通。他哑声说不出话,但有一种冲动,想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告诉他,恰好难得的机会,转瞬即逝,他不舍得放过。

但这种紧要关头,他却措辞不好,推敲斟酌之中,生生把时间磋磨掉了。他这才明白书里说的“念在嘴里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

杜节没等到他的回应,又要站起来,但林遇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杜节了然地说,“没事,我不走,你慢慢想,我都会听的。”

林遇这才放开他。

杜节又给他测了一遍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但还是稍微有点发热,又给他喝了水,掖好被角,帮他划开挡住脸的碎头发。

林遇乖乖任他摆弄,让擡手就擡手,让张嘴就张嘴。

“我只是没把握。”林遇在看眼前的一团空气。

没把握什么?杜节没问,等他自己开口。

林遇思考了片刻说,“似乎只要经受一点考验,我就会毫无疑问地成为权衡利弊之下被抛弃的那一个。所以我只好妥协一点,让对方不至于为难,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难堪的境地。”

“就像小时候,不喜欢吃的东西,不喜欢的礼物,不合时宜的想法,只要我把自己藏起来,得出让他们满意的答案,他们就不会吵架,就不会像导火索一样,让长辈说他们是一对不合格的父母,就不会让他们深刻意识到他们是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也许就不会让本就支离破碎的家庭分崩离析,但我最后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结局还是一样的。”

“其实他们也不太在乎我的意见吧?他们早已根据心里的轻重缓急有了优先排名,”林遇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是不在前面的。”

林遇他本想让杜节高兴一点,不要太严肃,他笑起来好看,但杜节没有笑,他忽然鼻子一酸,等大滴泪水滑落才察觉到。

林遇泪眼朦胧间,恍惚看见小时候的自己,用愚蠢的方式笨拙地缝缝补补,但破损太多了,他再怎么努力,把全部的自己都拿出来也只是杯水车薪,他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只剩下东拆西拆后空洞的自己。直到他后来想要补救,却也无从下手,他的心外面竖起一道墙,立着“禁止入内”的牌子,保持着与世隔绝的求告无门。

杜节踏足过这片荒芜的禁区,但是他后来也离开了,林遇怨恨过他,但挨不过思念,他释然过后选择了等待,他可以不觉得委屈,不觉得难熬,认错认罚,但今天之前,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杜节早已经看清,那不过是以爱为名,换了一把更漂亮的锁而已,所以他痛快地抽身离开,林遇怨不了任何人。

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走了很久,依然没有走出那个笼罩他前半生的巨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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