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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焱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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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雁惜与他同时止声。

烽焱狮笑:“怎么?方才还觉得不该因年岁阅历而倚老卖老、不讲理、乱下淫威,现在又因为老前辈低头,觉得年纪小、受不起了?”

简七上前行礼:“前辈一针见血啊。我这七妹鸣不平的时候,智勇双全,风光无限,那是丁点瑕疵都不肯放过。但当真碰见您这样以诚相待、没有架子、平等对人的前辈,反倒像仙人掌碰上漠中清泉,有些不知所措了。”

烽焱狮向简七回礼:“能凭一己之力闯过叩心坟,简七将军,后生可畏。”

简七不失分寸地笑了笑。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雁惜掀掀眼皮:“情绪大起大浮......我性子本就有些急,以为......”

她深吸气,强制冷静,擡头另说正事:“烽焱狮前辈试探我,是......关于黎原风?”

烽焱狮笑:“果然性急。”

他凝聚法力,沼泽外的环山恢复原状,紫灵化作的铃铛也被吸了出来。

雁惜解开秦枭子的封印,魔王被折磨得满腹暴怒,却无心再发泄,只冷漠地闭着眼,不管其他。

烽焱狮:“你不想要黎原风?”

秦枭子不冷不热答:“这一任虚境中的黎原风认我,实境如何,我管不了。”

雁惜稍惊。秦枭子与她合作寻找黎原风......竟没打算要重获至宝之力?

“它不会选你了。”烽焱狮平静开口:“实境黎原风承载了上古四宝最强的力量,只会交给最坚毅无畏的正道之人。而你的心志早已殁碎。”

秦枭子不痛不痒,仿如没有听到。

雁惜目光瞥疑。

烽焱狮笑:“想问什么?”

“......黎原风是魔界至宝,魔族、以恶为生......”雁惜默了片刻,实在不愿找托辞,索性直言:“倘若黎原风会选正义之士,那么它为何会是魔界罔清浒气凝成的至宝,又为何会成为风花雪月里最强的那个。甚至......”

“你想说,为何虚境里的它会选择魔王秦枭子?”烽焱狮双手后背,逐渐收了些笑意,“雁惜姑娘,你可以大胆一点。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不畏强权,敢于撕破虚伪,据理力争,并且还有足够的力量捍卫己之所见。你们强大了,拥有话语权,世界便有机会改变。资历长者解释领域规则这种事,寻蹊忍气吞声了数万年,都不敢直说,一是因为力量有缺,二也的确是魄力不够。”

寻蹊憋足了气:“老前辈,当着别人面说坏话,是不是太不体面了一点!”

烽焱狮眼神一送,幽灵立刻怂到简七背后,身形摇晃时,它竟倏地发现疼痛消失,大喜:“前前辈,您帮我......?”

烽焱狮轻微地笑了笑,寻蹊脑筋一转,扒着简七袖子,胆怂胆怂地朝前试探:“那照您这么说,以后我和那千百幽灵都能肆无忌惮地——”

烽焱狮故意收了表情,寻蹊立即闭嘴。

实在是贼心贼胆都壮不了。

烽焱狮淡笑着摇头,微微侧身,释灰灵入沼泽,把话绕回来:“秦枭子很早就被风黯剖去了情根,但虚境黎原风认他更早。若说他属正道......”

烽焱狮沉下语气:“雁惜姑娘,你们一行已知晓阴阳卦的过去吧?”

雁惜点头,待他后文。

谁知烽焱狮竟抛出反问:“龙主以善恶分四界,后者永留罔清,而用卦之主也因此一事灰飞烟灭。你怎么看?”

“我......”

“不必紧张。你们要的黎原风还在重聚,一时半会完不成。当是我老人家想听听你的想法。”

雁惜沉舒一口气。

她想过这个问题。早在贾楠书抓着她去刀凉城、早在人魔契轮换之后就想过了。

贾楠书说“善恶只有相对,没有绝对”,就像狼、羊、草的生存链条。

任何生命想要活下去,都是应该的,这是“善”,因为生命至上。但因为要活着而剥夺他灵的生命,这是“恶”,所以善恶分不开,不能剖离,龙主有错,魔族有冤。

雁惜也觉得魔族有冤,可贾楠书所言太过极端。

弱肉强食的生物厮杀不关乎正义和公道,生命是游戏的筹码,没有尊严、没有平等,这种血腥的极端情况讲不了道理,更罔论文明。

而龙主剖离善恶一事。

他们想做的是剔除人心善恶,是剔除引起灾乱争夺的妄欲,而不是贾楠书混淆所言的“一件事情的结果是善是恶,没有定论。”

怎么可能没有定论。

任何一个拥有规则,拥有秩序,拥有人灵生长资源的环境,生命就是最大的善、最不容侵犯的价值。尊重生命、尊重尊严、尊重每个人生存需要、生长发展的本性,就是最高意义也最不可忽视的“善”。

魔族以恶为生,却能存于天渊魂儒朝、地浊刀凉城。他们说那是因为恶,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恶。只要破除了异界浒气之力,魔灵就能无孔不入。因为用那个阴阳卦塑造的罔清魔界,灵力来源是人心的恶。

龙主失败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对。

哪怕四界秩序滋养了后来的无数灵命万万年。

但.....人心的善恶真的分不开吗。

至纯至善至洁的心性真的不存在吗。

或者换句话说,天底下会有一个人从里到外、从心到身,都是纯净无瑕、不染尘埃的吗。

雁惜不知道答案。

因为她见不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人,也看不到他们的心。

就连她对自己,都不敢妄下定论——

近四百岁的光阴里,她也经受过不被理解、受人看低、委屈至暗的时候。她也曾想不管不顾,将那些人扒皮抽筋、抡拳猛揍,让他们跪在自己脚下磕头道歉。

这么看,她肯定不是那个完美纯圣的人。

她会对极爱极亲近的凌寒乱发脾气;她曾幽怨哥哥姐姐对自己亲情的缺位;她也会因了茵了凡偶尔太过顽皮,生出抽鞭子的冲动......

也许这些是小事,也许只是细枝末节的情绪。但雁惜很清楚,她在很多个极端激烈的情绪下,窥见过自己人性的更黯淡、更幽微之处。

这几百年走来,她不算荣华富贵,但一定安稳顺利——因为她出身好,亲友好,生活环境也不差。像她这样运气好的人,不知四界有多少,但不如她运气的人,四界定有一大把。

她有很多不如意的时候,别人也会有,甚至更多、更复杂。如果在艰难失意情况下滋生的“恶念”不应该存在,这样的标准会不会近乎苛责。

就像人站在太阳底下,方位不同,影子长短不同,但不管怎么样,它都不会消失。

“我不知道人心有多少善恶,但是我清楚一点。”

“未作坏事,未害他人,生命就有权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

“尽管曾经的四界秩序让很多人受益,但它同时有受害者。”

“既有不公,那便要改,新的阴阳卦就该用来重塑四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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