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个月前(2)(2/2)
雕,周雯仍硬不下心肠去责怪他。
是的,对着这张,混合了八分之一英国血统,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脸,周雯从来没有狠下心过——
只一次——
两年前那令她追悔莫及的,唯一的一次——
***
对于沈肆的粉丝来说,食堂里的惊鸿一瞥,已经足够她们魂不守舍一整日,连午夜梦回都能笑
醒。可是,对于徐知宜来说,他已经像一场登陆失败的台风,没来得及造成任何影响就彻底过去
了。
这位被圈内人预测最有可能获得诺贝尔生物学奖的华人女科学家,没有留在她曾奋斗了10年的美
国,反而在两年前回到中国。
这所著名学府的生物学院,为了招揽她,破格聘请28岁的她为正教授,并专程拨给她这栋耗资数
千万的国际一流P4病毒实验大楼,以供她研究烈性病原体致命病毒。所有能够进入这栋实验室的
科研人员,都必须在法国接受严格培训,获得P4使用许可证。
可是此刻,置身为她量身定制的病毒实验室里,原本应该风光无限的徐知宜,却扶着操镜台的桌
角,脸色惨白如纸。
又失败了!
这已经是最近半年来,不知道第多少次,培养病毒的细胞全军覆没了。这让徐知宜百思不得其
解。她反反复复检查了培养箱,闪烁的数据灯显示,这个昂贵高灵敏度的培养箱,一切正常。
她呆坐在被封闭的严严实实,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声的细胞室里,套在身上的防护服,一层层
勒紧,套住头的充气罩,本身就像个幽闭空间,让她喘不过气,那根细细的蓝色呼吸带,旋转着
从屋顶的管道上垂下来,好像随时就要停止供氧。
有那么几分钟,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白光一闪,跟着就陷入浓黑的死寂,过了大概十几秒钟,
视线才重新亮起来。
所有步骤都是对的。没道理每一个培养皿里的细胞都死掉了。连实验最基础的一关都过不了,这
是她有史以来遇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好像有一双叫做霉运的大手,一直在反复不断地抚摸
她。
她果断离开这不见天日的细胞室,沐浴消毒,换衣,回到隔壁生物大楼里的办公室。
她想一想,重换了衣服,到动物实验室时去观察一批新注射过病毒的小鼠。还没走近,那种浓郁
的腥膻尿味,便铺天盖地透了出来。不管实验室里,弄得再干净,连细菌都生存不了,也没法抵
消这种令人肠胃不适的味道。也许,这就是小动物们对把它们用来无情实验的唯一反抗吧。
***
正巧,她带的博士生任飞飞正在解剖室指点旗下的几名研究生,处理小鼠取心脏血液。见到徐知
宜,这群研究生们简直眼冒红星,一双双热切地眸子望着她,恨不能透过她身上的白大褂,用视
线将她里里外外解剖一遍。
是的,在生物科学圈儿里,今年才29岁的徐知宜教授风头正劲。作为15岁考上大学的天才学生,
她19岁就获取临床药学学士学位。又一举在美国拿下分子生物学、病毒学双博士学位。23岁时,
发明了一种极简的方法,在三个月内完成2000多种流感病毒的基因组测序,获得麦克阿瑟天才
奖,在《Nature》《Cell》上发表论文十数篇,她是无数崇尚科学的年轻学子的超级偶像。很多
学生甚至为能被她叫出名字而引以为荣。
想到平时,鲜少与研究生们亲自交流,她一时兴起,便主动提出为他们示范处死小鼠的“颈椎脱
臼法”。
只见,她走到试验台前,苍白的脸上带出一点笑意,抓过一只小鼠,看也不看,反而侧脸望着围
成一圈的学生:“首先,我们需要借用一只铅笔……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神之笔。”她笑了一下:
“你们一定要记住,做得好,就是对小老鼠们仁慈的安乐死,弄不好,就是酷刑。看仔细了。”
任飞飞偏过头,有些不想看。同样作为女科研人员,她对自己的导师处死小鼠那过于娴熟麻溜的
手段,早已经叹为观止。她甚至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在研究生们亮晶晶的注视下,徐知宜左手拿着一支2B铅笔,用拇指压住小鼠后颈,固定住它不能
动弹,然后右手纤细的手指,如同抚摸情人的背脊一般,顺着小鼠的身体温柔地抚至尾端:“你
们动作要轻,要尽量温柔……”
说话间,原本挣扎紧张的小鼠,被这酥软的动作一下缓释了情绪,就在它的背脊微微放松的一刹
那,电光火石间,徐知宜的手已经顺势拽住尾巴一扯……同时压住颈椎的铅笔向下用力一压,
“咔哒”一声脆响。
小鼠整个身体应声软了下来。它的的脊椎在皮肉内断为两截。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期间徐知宜甚至没有看那只小鼠一眼。
学生们的赞叹声都哽在喉头,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声来。
因为小鼠断气的那一刻,徐知宜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面对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位导师,他们忽然
为自己以后在这间实验室里的命运担忧起来。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徐知宜手起刀落,为小鼠开膛破肚、取心脏血液……瞬间便滴水不漏地完美
结束。
徐知宜轻描淡写地说:“对我来说,用‘pencilofdeath’处死小鼠有点麻烦,但这是初学者
最好掌握的。我个人习惯更简便的方法。每只小鼠都是生命,让它们死得其所,死得轻松,是很
重要的。你们要记着,不能因为我们是强势生命体,就忽视对弱势生命体的尊重。要知道我们人
类85%的基因和小鼠都是很像的。所以要让你的研究,对得起它们的生命。”
说完她拍拍手,温柔地对大家笑了笑,鼓励了几句,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