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三更合一 李沙棠的刀尖抵上了崔杜衡的……(2/2)
“来找你喝药。”李沙棠指着那碗药汁,眉目间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咱们就算跑出来,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你也得把药喝了。”
乌黑的药汁幽幽散发着苦涩气息,单单是闻着,舌苔上已经感受到苦涩了。
崔杜衡面色一苦,随即闭眼,视死如归地一口闷了。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睁开眼看向李沙棠时,就见她憋笑憋得两颊通红。
他两眼一眯,忽而道:“咱们得扮好几天兄妹,殿下不如从现在开始唤臣阿兄吧。”
这般说着,他似是要做示范,还带头喊了声:“阿妹。”
那声音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吓得李沙棠一激灵。
她顶着崔杜衡期盼的目光,嘴唇蠕动许久,忽而破罐子破摔,说话直接不带称呼了,“我找你有事......”
她还未说是什么事,崔杜衡看着她泛红面皮上的为难神色,却隐约明白了她的羞窘。
“你小时候不是说得很顺溜吗?”他毫不留情地取笑着,“现今长大了,倒是知道害臊了?”
李沙棠听他主动谈起小时候,心底一怔。她眯眼瞧着崔杜衡现今略带血色的脸颊,心情忽而也好上了几分。
她一巴掌拍到崔杜衡的肩膀上,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蛮不讲理地硬续话题:“你知道魏家村的事儿吗?”
她的面色逐渐沉重起来,眼底含着自责,“因为要陷害咱们,他们将整个村子都毒害了。”
“所以......”她语气一转,“你是从哪儿知道有人要害咱们的?”
崔杜衡听到“全村被毒害”时,眼底神色深了深。
“魏家村,有个小孩来报信。”他简略道。
“那咱们便去魏家村探查一二吧。”李沙棠说完,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斜眼瞥着崔杜衡,“咱们只是去探查一二,你可别千万又闹出人命来。这村子怎么说也是受咱们牵连了,要是尚有活人存活,咱们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
她前几次与崔杜衡联手查案,他次次都能搞出人命来。
她一看人死去就难受,以至于到如今,她一跟崔杜衡联手,心底就含着阴影。
崔杜衡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李沙棠就当他默认了。
*
院门口,拓跋俊看着逐渐远行的马车,皱眉不语。
那魏公子跟他妹妹也过于亲近了吧?
这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就算了,这魏公子还要牵魏姑娘上马车。
他一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心里就不得劲儿。
往前那些莺莺燕燕也就算了,这魏姑娘可是他喜欢过的第一个姑娘。
他至今没问出姑娘名字也就罢了,这姑娘还与她兄长过分亲近!
这实在令他有些恼火。
“少爷,要不老奴去把马车叫停?”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拓跋俊眼珠子一转,忽而摸着下巴笑道:“不用了,本少今日无事,便陪这兄妹两玩玩吧。”
“再备一辆马车,要脚程快的,本少要追上前面那辆马车。”他一边往院里走着,一边琢磨着换一根犀角腰带,显得自己更潇洒些。
另一边的马车上,李沙棠极速收回两人交握的手。
她静默许久,垂眸磨着指尖,忽而道:“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去给你买个雪花膏。”
她拧着眉,目光从崔杜衡手上的磨伤一扫而过,“你的手都糟蹋成这样了,你怎么不开口问药?我现在勉强还算是你的上官,你就是这个态度......”
她嘀咕着,不经意就撞进崔杜衡莫名的神色里。
她猛然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闭嘴,转而讲着正事:“现下咱们坐着拓跋府上的马车,该如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去魏家村?”
崔杜衡托着下巴看向李沙棠,眸里神色清淡。
“那个小孩说他家住在郝洲城的最外圈,虽说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何人派来的,但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恶意,我们现下可以与他合作,说不准他有路......”
他话还未说完,李沙棠的耳朵忽而动了下。她透过车帘的缝隙,隐约看到后面马车上硕大的孤狼图标。
孤狼是南蛮贵族的专属图标,而整个郝洲城,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个图标。
李沙棠收回目光,皱眉道:“他怎么跟上来了?”
崔杜衡忽而想起上马车时,那小辫子看过来的眼神。他皱了皱眉,神色第一次有了明显波动,“我们今天就随意逛逛吧......”
“我有办法了!”李沙棠忽而从怀中掏出一枚艳红的平安符,她磨着符包的纹路,神色不明。
破旧的那枚平安符,沈九说有些晦气,已经被她丢了。
那件事过去有些时日了,唯有吴晓月送的这枚平安符,她还保留着。
“转去别驾府!”李沙棠撩开车帘,冲车夫喊着。
车夫往后迟疑地看了下,没一会儿还是照做了。
马车在街巷里转了个圈,最终来到一处气派的大宅子前。
李沙棠下车后,看着门匾上硕大的“吴府”两字,笑了笑。
她将手中的平安符递给门子,笑道:“劳烦交给府上大小姐,就说魏莎莎和魏三兄妹二人前来拜访。”
*吴别驾府上,槐树叶飘然落下,被两位少女一脚踩成黄色碎渣。
其中一位少女长相若初荷般清丽娇切,可眼里却少了以往的畏缩不前,多了几分明媚的自信。
她正是吴晓月。
“您竟然来郝洲了!”吴晓月提着裙摆,边走边看着李沙棠。
她知道李沙棠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便只用“您”,而没用“殿下”来称呼她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笑道:“晓月远在边疆都听闻您的事迹了。”
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又多说了几句:“您竟然受封左将军了!您......您可真是咱们女子的榜样!”
李沙棠看着吴晓月敬仰的目光,目光不由躲闪,有些手足无措。
她这人听不得好话,这一路上沈九雀香她们的奉承话早已让她招架不住了。
如今偷溜进郝洲,本以为耳根会清净些,却不成想又来了个吴晓月!
她鼓了鼓脸颊,偷偷呼出一口气,这才清清嗓子,像模像样道:“其实,其实我还好吧,就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忽而用余光瞟着崔杜衡的神情。
他本就兴致缺缺地跟在后头,闻言面色瞬间淡了,上挑的桃花眼微垂着,像极了他一路上即将发病的预兆。
李沙棠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将手探进衣袖里,抓住那双微凉的手,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却也没缩回手。
李沙棠余光瞥着两人交融在一起的宽大衣袖,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确实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不过略去了期间跟崔杜衡结盟,转头又背叛他的经过罢了。
刚上路的时候,他还表现得有礼有节,面上笑得温和。
她为此还松了口气,觉得他也没她想象中的那般心胸狭窄,甚至对他更愧疚了几分,哄他喝药也更耐心了。
不曾想几日一过,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就要发疯。
引子就是她背叛他的那些破事。
偏生她理亏还不好发作,只能压着口气哄他。
或许是哄他哄惯了,她竟还从里面得到了些乐趣。
这般想着,她恨恨地瞪了眼崔杜衡,却不料他一直在看着她,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豁然转回头。
前头的吴晓月察觉到了些许异样,转过头来关切问道:“您怎么了?”
李沙棠察觉到吴晓月扫过衣袖交合处的视线,手指不由得紧了紧,一不小心把崔杜衡捏的疼出了声。
她感受着面前吴晓月狐疑的视线,和一旁注视感极强的幽然目光,深吸口气,强撑着笑道:“没事,就是踩到了一块小石子。”
吴晓月了然地点点头,她余光瞟过崔杜衡似胶在李沙棠面上的目光,在心底暗笑。
没想到殿下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啊。
吴别驾在郝洲还是有些声望的,有吴晓月作掩护,拓跋俊不好强闯别驾府。
李沙棠和崔杜衡顺利地来到了魏家村四周。
只是路上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郝洲男子大都粗狂有力,当地女子也大都豪爽飒气。
崔杜衡这么一个面皮白净俊秀的书生一进郝洲,就如兔子进了狼窝,被众女虎视眈眈着。
在第无数次替崔杜衡挡了桃花后,李沙棠忍无可忍,窜进街边店铺买了顶帷帽丢给崔杜衡。
“带上!”她扫过崔杜衡过于精细的容貌,语气森森,“别给我添麻烦。”
崔杜衡侧身挡住街上男子扫向李沙棠的目光,眸底也含着渗人冷意。
“你也别给我添麻烦。”他咬牙切齿道。
两人在街边大眼瞪大眼,待街坊乡邻逐渐围上来时,这才一人戴了一顶帷帽,行色匆匆地赶向众人避之不及的魏家村。
李沙棠隔着皂纱看向一旁白纱覆面的崔杜衡,他的身姿本就骨瘦伶仃,现下被白纱帷帽一遮,乍然望去倒像是神妃仙子下凡,不多时便要飘然离去。
她看着行动间优雅气息不减的崔杜衡,忽而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崔杜衡一听笑声,修长指尖扯住白纱,指尖绷出点青色来。
李沙棠见他作势扯掉帷帽,忙不叠地拉住他的手,尽力压下笑音。
“好看的。”她一开口,笑音隐隐从喉间溢出,又被她急忙压下来,只简略道,“特别好看。”
谁料崔杜衡越听面色越黑,他用力挣开李沙棠的手,正想扯掉帷帽时,又被李沙棠更加用力地握住。
“别闹了。”她握着他僵硬的手,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十指紧扣,像先前哄他喝药那样,从指缝中探出一点指尖,轻轻地揉着他腕间的神门xue。
她感受到他的五指渐渐放松,自觉安抚好他了,随即便松开手,准备抽手离开。
却不料下一瞬,他的指尖又缠上来,也学着她那样,为她揉着神门xue。
“礼尚往来,方为君子也。”他闷闷的声音从帷帽里传出来。
一天内握了三次手,李沙棠都快习惯跟他握手了。
反正一路上也没少握,握手而已,又不是干别的。
她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的那个吻,隐隐腥味又自唇舌间泛起,叫她手指微缩。
“别乱动。”他的指尖压住她的手腕,声音隐有不满。
李沙棠隔着皂纱扫过周遭荒凉的景象,眸底有些发冷。
但指间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从腕间传至脑海,让她不自觉地放松僵硬的手指。
她斜眼睨了下两人交合的衣袖,笑了笑,随即迈步走向荒无人烟的魏家村。
鹿皮靴在干硬土地上哒哒作响,魏家村各家各户门户大开,露出里面破旧的桌椅。
李沙棠挨家挨户地探寻着,却没发现一丝人影。
她皱眉走进厅堂,径自打开屋内的水瓮,内里的水瞧着还比较清澈。
她又凑近闻了闻,只有淡淡的水腥味。
看起来魏家村的村民并未离开太久,至少不超过三天。
她正思索着,掌心忽而被人挠了挠。
那力道不重,宛若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李沙棠忍住心悸,侧目望去,无声表达自己的疑惑。
崔杜衡指向厅堂的一处角落,声音有些轻:“那处贴了一张镇宅符。”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拉着他往那处走去。
只见蛛网破烂的墙角处,贴了一张鬼画符。
李沙棠蹲下来,正想研究一下,掌心又被人挠了挠。
她站起来,忍无可忍地瞪了眼崔杜衡。
崔杜衡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往另一边又指了指,“那边也有张一样的符纸。”
“还有这里和那里,”他指着宅子的四个角,“都贴着一样的符纸。”
李沙棠看了眼四角几乎一样的符纸,与崔杜衡对视一眼,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镇宅四角符。”两人异口同声。
若是只有一家贴了镇宅四角符,那还说明不了什么。若是一路的人家都贴了......
李沙棠握紧崔杜衡的手,她感受着对方回握的力度,知道两人想一块去了。
他们连走了几家,发觉这一路来,家家都贴了镇宅四角符。
尤其是前面几个看起来最为整洁的宅子。
这宅子李沙棠还恰巧认得,这正是用来接待李沙棠一行人的宅子,她还在这睡过一晚。
听说是村正特意召集了村里的几个富户,让他们把宅子腾出来给李沙棠她们住。
先前干净整洁的宅子里,此刻屋前的冷硬土地上正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牝鸡会带来不幸。
李沙棠围着那几个字走了一圈,随后又进屋,果然看到了比镇宅四角符更繁琐的镇宅八角符。
她面前的皂纱微微晃荡,黑沉沉的皂纱在光日里格外明显,倒比这厅堂的阴影更诡异。
最糟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村民果然把前来歇脚的李沙棠当成了洪水猛兽。
想必要不了多久,这些流言就会逐步传开。到那时,将会形成对李沙棠的巨大打击。
门口隐约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李沙棠与崔杜衡对视一眼,她忽而掐住崔杜衡的少商xue,在他发出嘶声的那一刻,立马搂住他的腰,将他紧箍在怀里,嘴里还焦急道:“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妹妹啊!”
崔杜衡一个趔趄,被迫待在李沙棠的怀里。
她身上又香又软,跟她冷硬恶劣的性子极为不符。
他刚想隔着白纱瞪她一眼,却不料一眼望见她那傲人的起伏。
就在他眼前不到一分的距离。
李沙棠不知为何怀里的人一瞬间就僵了,但她并不在意,反而觉得他像条冬眠的小蛇,安静地蜷在她怀里,还怪可爱的。
她一边听着门外的窸窣声,一边收紧崔杜衡的腰,似不设防的小姑娘那般,将大片后背露出来。
“姐姐,姐姐.....”她一声声地唤着,听着悲痛极了。
崔杜衡闭着眼睛都想为她流泪。
她哭狠了,似是承受不住,竟抱着怀里的人一下晕厥过去。
门外的村民看着那两个昏厥倒地、头戴帷帽的女子,面面相觑,行动间有些迟疑。
“当家的,她姐姐都要病死了,咱这样真的好吗?”一个妇女有些迟疑地望着身旁的壮汉。
“你连你堂妹子都能骗来祭司,你还心疼上陌生人了?”壮汉不耐烦地瞥了眼妇人,“若祭司凑不到十个女人,真神无法请下来,咱家大壮的病就好不了了!”
堂妹子骗了自家地产,她死不足惜,可这陌生人......
妇人摇摇头,她一想到自家娃,便软不下心来,只得硬着头皮去绑架人。
村里唯一的井水出了问题,若不请真神来帮忙,他们整个村子都活不下去了。
“她姐姐有病,她想必也有病,她两人活不长久的,倒不如献祭给真神,获得侍奉神明的机会。”那壮汉看着自家妇人的愁苦样,到底宽慰出口。
妇人摇了摇头,她凝神瞧了会儿倒地不醒的两人,觉着没啥问题了,这才带着自家丈夫,扛起人就跑。
两人一路跑,一直跑到村落很深处。
那里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无数哀嚎翻滚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