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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悬崖采药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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埡晨雾还缠绕在山腰时,龙安心已经跟着阿公走到了海拔一千米以上的陡峭小路。昨夜吴晓梅交给他的蝴蝶银饰贴在胸口,随着步伐轻轻敲击锁骨,像一只真实的小生物在提醒他此行的目的——寻找五倍子,苗族最重要的药材之一。

"城里人走路看天,摔死;看地,撞树。

"阿公头也不回地说,他背着一个手工编织的竹篓,腰间挂着一把短柄柴刀和几个小布袋,银白的发辫在脑后摆动,

"要看前面三步,脚下一步,天边一眼。

"

龙安心试着按老人说的做,却发现这种分层次的注意力需要多年训练。他刚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就差点被突起的树根绊倒。阿公发出嗤嗤的笑声,从路边摘下一片叶子递给他。

"含在舌下,防晕山。

"

叶子苦涩中带着薄荷般的清凉,龙安心立刻感到头脑清醒了许多。他认出这是昨天桑耶公给的七种种子之一对应的植物,但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

"马薄荷,

"阿公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

"汉人叫它'山苏子',治头晕比你们那些白药片强。

"

山路越来越陡,雾气渐渐散去,露出刀削般的悬崖。阿公像山羊一样灵巧地在岩石间跳跃,龙安心则不得不时常手脚并用。汗水浸透了后背,蝴蝶银饰变得滚烫。

"到了。

"阿公突然停下,指向悬崖边一丛不起眼的灌木。

龙安心眯起眼睛,看到灌木枝叶上附着一些瘤状物,小的如豌豆,大的堪比核桃,表面粗糙呈棕红色。这就是五倍子——一种因虫瘿而形成的珍贵药材。

阿公卸下竹篓,取出一把骨制小刀和几个皮袋:

"虫瘿分五种,天瘿治咳,地瘿止血,水瘿退烧,火瘿消肿,风瘿祛湿。

"他熟练地割下几个不同大小的虫瘿,分类装入不同的袋子,

"采药不分类,等于白跑腿。

"

龙安心凑近观察,发现确实每种虫瘿的形状和纹理都有细微差别。他刚想摸手机拍照,阿公就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山神讨厌铁器,

"老人严肃地说,

"用眼睛记。

"

龙安心只好放弃现代设备的便利,学着阿公的样子仔细观察每种虫瘿的特征。阿公教他一套简单的记忆口诀:

"天圆地方水波纹,火尖风扁记分明。

"配合手势和节奏,龙安心很快就能基本区分五种虫瘿了。

"不错,

"阿公难得地点头赞许,

"比上次那个汉人医生强,他非要拿个本子记,下雨全糊了。

"

采集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直到阿公试图够取悬崖边一个特别大的虫瘿。老人探出大半个身子,枯瘦的手臂伸得笔直,就在他即将碰到目标的瞬间,脚下的岩石突然松动。

"阿公!

"龙安心心脏骤停。

千钧一发之际,他扑上前抓住老人的腰带,自己却被带得滑向悬崖边缘。他的腹部重重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疼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但他死死抓住阿公不放。两人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碎石滚落深谷,许久才传来回响。

"放手!你会一起掉下去!

"阿公厉声喝道。

龙安心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抓住一丛坚韧的山藤,用全身力气将老人往回拉。肌肉纤维仿佛在尖叫,汗水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终于,阿公够到了一处稳固的着力点,两人狼狈地爬回安全地带。

龙安心瘫在地上大口喘息,腹部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阿公却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小子!

"老人用力拍打龙安心的后背,差点把他肺里的空气全拍出来,

"鹰抓小鸡不松爪,人救人命不松手!我们苗家的老话,你今天算是懂了!

"

龙安心想回应,却疼得说不出话。阿公见状,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葫芦,倒出几滴琥珀色的液体滴在龙安心撞伤的腹部。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龙安心差点跳起来——先是冰寒刺骨,随后化为灼热,最后疼痛奇迹般地减轻了。

"熊胆酒,

"阿公得意地说,

"比你们医院的止痛针强。

"

休息片刻后,两人继续采药工作。这次阿公不再冒险,而是教龙安心用一根长竿绑上骨刀,远远地割取悬崖边的虫瘿。龙安心发现,这种看似原始的方法其实非常高效,尤其在山地环境中。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小溪边休息。阿公从溪水里捞出几块光滑的石头,垒成简易灶台,生火煮茶。茶汤呈琥珀色,散发着松木和某种花朵的混合香气。

"云雾茶,

"阿公递给龙安心一碗,

"配这个。

"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倒出几块黑乎乎的块状物。龙安心小心地咬了一口,发现是某种蜜饯,甜中带苦,后味回甘。

"五倍子蜜饯,

"阿公眨眨眼,

"去年做的。汉人只知道五倍子能入药,我们当零食吃。

"

龙安心惊讶于这种多用途的智慧。在城市里,药物就是药物,食物就是食物,界限分明。而在这里,一种东西可以同时是药材、染料、食物甚至文化符号。

"阿公,您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他忍不住问。

老人望着远山,银白的眉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七岁跟阿爸上山,认十种药;十岁认五十种;十五岁独自进山采药。

"他啜了一口茶,

"你们汉人用书本记,我们用骨头记。

"

饭后,阿公带龙安心沿着溪流寻找另一种药材。溪水清澈见底,偶尔有小鱼游过。老人突然停下,指着水底一些卵石:

"看,水药。

"

龙安心俯身观察,发现那些

"卵石

"其实是某种水生植物的块茎。阿公用木棍小心地撬起几个,块茎断面呈现出美丽的紫色纹路。

"水半夏,

"阿公解释道,

"治肚子痛的神药。汉人医生用化学药杀病菌,我们用水药调节水土。

"

龙安心突然想起大学时选修的中医药课程,教授曾提到苗族医药体系与汉医的不同之处。当时他觉得那只是原始经验的累积,现在亲眼所见,才发现其中蕴含的系统性智慧。

"阿公,您觉得苗药和西药哪个好?

"

老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受伤流血用西药,慢病调理用苗药;急症找医生,养生问歌师。

"他站起身,抖落裤腿上的水珠,

"山是山,水是水,非要分高低干什么?

"

继续前行时,龙安心注意到阿公不时停下,在某些树上刻下细小的记号。他以为是路标,老人却解释说这是在记录药材的生长位置和状态。

"这棵杜仲明年可采皮,

"他指着一棵叶子呈锯齿状的大树,

"那丛黄精还要等三年。

"又指向一处山坡,

"好猎人用骨头记路,坏猎人才画地图。

"

龙安心忍不住摸出手机,想用GPS标记这些位置。阿公一把按住他的手:

"山神讨厌铁器!

"

"可是这样记更准啊,

"龙安心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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